多說無益,也是自家貪心。
慕容雍的嘴角露出一抹幾不可查的譏意,自嘲地想著,同時抬手吩咐護衛道:“把人打出去!”
什麼?!慕容府的護衛與家丁們全都面面相看,難以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們都認得上清真人是府里的坐上賓,幾位老爺對他都是恭恭敬敬……
慕容雍劍眉一挑,神情間透著幾分不耐和陰鬱,再次下令道:“打出去。”
他的聲音又拔高了三分,那種冷酷無情的殺伐之氣在一瞬間噴薄而出。
護衛們再也不遲疑,氣勢洶洶地一擁而上,不客氣地用刀鞘一邊打人,一邊趕人。
“真人小心!”小道童連忙去護衛上清真人,替他挨了好幾下打。
痛呼聲、拳腳聲、碰撞聲……此起彼伏地迴響在風雪中。
上清真人與小道童也不過兩個人,如何打得過慕容家那麼多護衛,雙拳難敵四手,兩人像是喪家之犬似的被人圍攻著往大門方向趕……
推搡之間,上清真人髮髻上的木簪被打歪,頭髮凌亂地散了一半,額角、嘴角被打出好幾個淤青,連袖子都不慎被人撕掉了一片。
慕容雍根本不在意上清真人的下場,從他身邊徑自走過,火急火燎地出了門。
他先去了一趟兵部,呈上了丁憂的摺子,說是祖母今日去世,家中要為祖母守孝三年。
接著,他又跑了趟神機營與上峰說明了情況,上峰多少覺得有些可惜,於武將而言,慕容雍年歲正好,是青年人最精力充沛的時候,又敢殺敢拼,接下來的黃金三年本來有機會扶搖直上的,建一番功業的。
連續跑了好幾處地方后,他最後去了定遠侯府親自報喪,侯府這邊是由顧淵出面接待了慕容雍。
此刻也才不過申時,距離中午慕容雍離開這裡還不到兩個時辰。
不過半天時間,慕容雍卻有種自己經歷了幾十年歲月的錯覺,恍然如夢。
二十來歲的青年再不復往日里的高傲銳利,透著幾分疲憊:“接下來家裡要守孝三年,我與父母商量過了,不能耽誤了顧大姑娘的芳華,望她早日另結良緣。”
他努力維持著聲音的平穩,一番話說得冠冕堂皇,客客氣氣,全了兩家的體面。
奉還了婚書後,慕容雍拱了拱手,轉身就走了。
顧淵把慕容家退回的婚書交還給了顧雲真,便去了玉衡苑,把事情告訴了顧燕飛。
“這個慕容雍這一回倒是聰明了些。”
顧淵在窗邊的一把圈椅上坐下,不似顧燕飛慵懶閑適的坐姿,他無論是站,還是坐,都始終挺拔如松。
慕容雍主動送回了婚書,還把所有的責任攬到了慕容家身上,表明是慕容家要守孝,不想耽誤顧雲真,才退親的。
如此一來,對顧雲真來說,閨譽無損,她可以另覓親事。
顧燕飛正坐在小書房裡的書案前,翻著一本不知從哪個書鋪淘來的閑書。
她一手摩挲著下巴,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
上一世,柳慕玉為貴妾,代替了顧雲真給慕容老夫人沖喜,上清這“沖喜借運”的術法應當是成了的。
而慕容老夫人會的下場就不會那麼好了,最多兩年……
“原來如此……”
顧燕飛喃喃自語,她記得兩年後有一天,京城突發瘟疫,許多人口鼻流血而亡。
後來是顧雲嫆力挽狂瀾……
第159章
前世的那段日子,顧燕飛幾乎足不出戶,對於京城裡的一些事知曉得其實不太多。
她只知道先是安定侯府的嫡長孫突然死了,口鼻流血,緊接著便是禮部右侍郎家的小公子,再後來是太常寺少卿家的兩位姑娘……
先是孩子,後來連成人也被感染,死的人越來越多,有勛貴朝臣,也有平民百姓。
起初一天只是死三四個,到後來幾乎每天要死上百人,官府通報說是瘟疫,讓大家盡量不要外出,以免互相傳染。
那段時間,京城上下都籠罩在死亡的恐懼中,就怕下一個就輪到了自家。
當時官府把那些感染了瘟疫的人都驅趕到了城外,圈了一個村子由官兵看守,任由他們自生自滅。是康王妃顧雲嫆不顧安危,前往瘟疫村和那些病人同吃同住,又力挽狂瀾地將這場可能導致數以萬計百姓死亡的瘟疫掐滅了。
無數京城的百姓感念康王妃的恩德,全都自發地跑去康王府的大門口給她磕頭,一片人山人海,甚至還有不少人家給她供奉了長生牌位。
這些事都是顧燕飛上輩子從侯府的丫鬟、婆子們的閑聊中聽到、拼湊出來的。
力挽狂瀾?顧燕飛唇角勾起一絲瞭然的淡笑,眸光落在窗外那密密麻麻的雪花上。
這個小世界幾乎沒有什麼靈氣,慕容老夫人是不可能被煉化的。
凡人死了便是死了,屍身腐敗,就會產生屍毒,時間越久,屍身內的屍毒毒性就越重。
而慕容老夫人又與尋常的死人不同,其屍毒更烈。
那會兒是夏季,蒼蠅、蚊蟲眾多。
小孩子體弱,最容易被屍毒所侵染,毒發也最快,所以一開始死的是孩子,而成人中屍毒后的反應會比孩童慢上一兩天,最快一天,最慢三四天,中屍毒者就會陸續毒發而亡……
“咦?”顧燕飛撫著下巴的手頓住,眨了眨眼。
外面那密密麻麻的雪花間瞬間多了無數光點,就像是璀璨的星河自夜空傾瀉而下,又像雲端的神仙信手灑下了一把珍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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