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求生(十一)曙光
從這天開始,兩個人陷入冷戰。
確切地說,是蘇錦書對宋長安的單方面冷戰。
被她發現秘密,他亦不再隱瞞自己非人的事實,從隨身攜帶的某個隱藏空間里拿出許多衣食住行所需之物,把她的生活打理得妥妥噹噹。
死亡的危機退卻,但蘇錦書的身體狀況卻每況愈下。
可能是受到的打擊太大,徹底壓垮了她的精神;也可能是前幾個世界帶給她的心理創傷再度發作,總之,現在的她,對任何事都提不起一點興趣,每日里如行屍走肉一般在床上躺著,從天明到黑夜。
精神一旦衰靡,肉體只會更糟。
不過一個月,她便瘦得形銷骨立,再無一點往日的神採風華。
這天,宋長安又一次將食物端到她面前。
黑漆漆的眼珠子微微轉動了一下,時隔多日她頭一次開了口:宋長安,你走吧。
我不走。宋長安立刻回答。
我寧願在這個世上蹉跎一輩子,死在這裡,也不願再受人擺布,我永遠不可能愛你。她擲地有聲。
宋長安深呼吸幾口氣,這才壓住綿延不絕湧上來的痛楚,他道:我知道你怪我,這一切也確實都是我的錯,我無話可說,但至少你現在還需要我,我不能走。
她將滾燙的熱水潑在他身上,怒斥:滾!
彷彿感覺不到燙一樣,他的身形未動搖半分,語氣平平道:蘇錦書,你說你這十世過得很痛苦,很煎熬,可是,難道你在其中沒有用過一點真情嗎?沒有得到過一點快樂嗎?
蘇錦書怔忪片刻,怎麼可能沒有,人要是能管得住自己的心就好了。
就是因為當了真,自己從台下的旁觀者變成了戲中人,全力以赴地投入過,所以在每一場戲謝幕時,才會格外肝腸寸斷。
她嘗過太多濃烈的愛與欲,肉體和靈魂都已經不堪重負。
那又如何?她橫著眼問。
宋長安克制地道:我看著你一步一步走到現在,你的每一分痛苦和快樂,我都感同身受。我是隱瞞了你許多,但我告訴你的離開這個世界的方法是真的,只要你我真心相愛,你就可以擺脫這裡,回到現實世界中去。你努力了那麼久,就差這麼一步就要成功了,不要意氣用事好不好?
不好。蘇錦書並不肯配合,我說過了,不可能。我自己的人生,只能由我自己來做主。
宋長安緊緊握拳,將每一根手指捏得青白。
她有多固執,有多堅韌,他比誰都明白。
看來,這條途徑是萬萬行不通的了。
想通和放下之後,他反而覺得輕鬆了一些,平靜道:我答應你,只是你現在的身體情況太差,離不開人,等你康復之後,我就離開這裡。
如果真的那麼討厭我,就快點好起來。他端起空杯子,折身出去為她倒水。
也許是真的對他深惡痛絕,也許是她的意志力和求生欲再度發揮作用,總之,她的身體終於開始緩慢地好轉。
又過了兩個月,這場曠日時久的冬天終於有了退卻的跡象,寒冰漸漸融化,滿目瘡痍的大地上萌出嫩芽,枯木也逐次煥發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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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著雨靴站在泥地里勞作的男人聞言直起身,手背抬起擦了擦臉上的汗水,不防將手上的泥點全部抹在白凈的臉頰上,看著竟然有些喜感。
領完兩人份的物資之後,他和蘇錦書在基地門口看見一個熟悉的人影。
漫長的苦難之後,終於看見希望的曙光。
是,我還活著,你先別動,宋長安去喊醫生了,很快就過來。饒是他曾經做了過分的事,如今變成這樣,她還是有些不忍心。
宋長安單膝跪地,撩開髒兮兮的褲腿,看見大腿處的斷面上,爬滿了密密麻麻的蛆。
宋長安找人打聽了打聽,得知喪屍已經在嚴寒中滅絕,末世徹底結束,附近有一個基地正在登記倖存人員名單,完成身份驗證后,每個人可以領取一包種子和一定數額的口糧。
聽說,由於目前百廢待興,一切還沒有理出章程,所以政府部門號召大家先自給自足,最多一年以後,災后的重建工作將全面展開。
阿琬,你你還活著?是真的嗎?渾濁的眼角滲出眼淚。
趁著春暖花開,他將花園清理出來,種了些蘿蔔、玉米、花生、土豆等物,又在圍牆的角落裡,很有閒情逸緻地種下一排玫瑰,忙得不亦樂乎。
他緊皺起眉頭,對蘇錦書道:我去基地里找醫生,你在這裡看著他。
蘇錦書畏寒,這樣暖和的日子裡仍舊穿著件厚厚的毛衣,她坐在廊下的搖椅上,一邊晃一邊涼涼地問:宋長安,你什麼時候滾啊?
感受到溫熱的觸感,衛澤抽了口冷氣,接著掙扎著要起來給她磕頭,可惜強弩之末的身體已經支撐不起這麼大的動作,只能狼狽地匍匐在地上。
p;宋長安的空間中儲存的多為壓縮餅乾和罐頭等物,時間長了,難免食之無味。
衛澤死死抓住她的手,問:是宋長安救了你對不對?他對你好嗎?
過了會兒,衛澤似有所覺,睜開眼睛。
兩天後,宋長安修好一輛汽車,帶著蘇錦書出去打探周邊的情況。
他和其他十惡不赦的男主不同,他甚至不能算是個壞人。
宋長安按著打聽來的地址,驅車前往基地點。
城鎮中雖然依舊荒涼,到底零零星星出現了些人類的痕迹。
蘇錦書險些沒認出他。
蘇錦書點頭答應。
她哼了一聲,不再答話,閉上眼睛,享受這久違的暖陽。
我知道。宋長安蹲下身,把地里的雜草一一剷除,你就當我是在彌補之前給你造成的傷害吧。
是衛澤。
看見令他魂牽夢縈的容顏,他的嘴唇劇烈哆嗦起來,氣若遊絲:我我是不是在做夢?
走近后,他們聞到一股令人作嘔的氣味。
曾經彪勇孔武的男人,如今只剩一條腿,整個人瘦得脫了形,縮在一團爛棉絮里發抖。
等我把該準備的東西都準備好,立刻就走。他平和地回答。
蘇錦書心中五味雜陳,握住他生滿凍瘡血肉模糊的手,問:阿澤,你怎麼會變成這樣?
蘇錦書輕嗤:你沒必要這麼事無巨細,我不會領你的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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