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部 雪芍 - 第19節

周子江剛才與那名強敵交手,也受了不輕的內傷,他一邊暗中療傷,一邊觀察兩女的招術。
兩女的短劍長不盈尺,武功怪異而又陰毒。
那名姐姐待妹妹架住花影劍,忽然腰身一折,挺劍朝凌雅琴腿間刺去,嘴裡說道:「等姑奶奶玩夠了,就把你扔到最下賤的窯子里,讓你這浪婊子一直接客到死!」 周子江厲嘯一聲,江河劍狂飆般將兩女卷在其中。
若是單打獨鬥,姐妹倆武功比凌雅琴也有所不及。
但相互間配合得天衣無縫,武功陡然增強一倍,竟然敵住了琴劍雙俠的聯袂出手。
正斗到急處,兩女突然觸電般一震,同時停住攻勢,向後躍去,其中那個妹妹失聲叫道:「師娘!」 周子江和凌雅琴面面相覷,疑惑間兩女已經同時飛身而起,轉眼便消失在黑暗中。
旁邊一個小小的身影猛然跳出,奮力向長街盡頭追去,卻是龍朔不知何時到了門外。
周子江一把拉住愛徒,溫言道:「不要追了。
」四周看不到一個人影,她們的「師娘」是向誰喊的呢? 周子江暗道,這兩名妖女武功雖邪,但較之自己夫妻還是差了一籌,剛才已經落了下風。
那番做作,多半是施詐脫身。
兩女來歷不明,身懷奇功,他內傷未癒,縱然追上也是徒勞。
於是道:「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先回九華,再打聽沮渠大師的消息。
」 凌雅琴俏臉兀自漲得通紅,她一生中從未受過半點委屈,今日被兩女當面辱罵,實是生平奇恥。
她恨恨收起花影劍,良久才怒火漸消。
周子江馬匹已失,凌雅琴便與龍朔同乘一騎。
她拖住龍朔的手掌,不由一驚。
那隻堪比女孩的柔荑涼沁沁的,儘是冷汗,她低頭看去,卻見那張俊美的小臉面容扭曲,雙目血紅,眼角突突直跳,似乎受了極大的驚嚇。
凌雅琴連忙運功幫他調勻氣息,問道:「朔兒,你怎麼了?」 龍朔臉色漸漸回復正常,他勉強一笑,「沒什麼……剛才有些不舒服。
」 凌雅琴摟住龍朔,柔聲道:「不要怕,一會兒你坐師娘懷裡,想睡還能睡一會兒。
」 龍朔順從地點點頭,跟著師娘朝坐騎走去。
夜色彷佛無邊無際的大海,黑色的波濤滾滾而來。
龍朔蒙住頭臉,坐在師娘溫暖的懷抱里,心頭卻像油煎一樣沒有片刻安寧。
他不僅認識那兩個女子,知道她們是孿生姐妹,還知道她們的姓名,甚至她們的出身。
七歲以前,他就是跟這對姐妹一起度過的。
那時她們是爹娘的親傳弟子,秀美可愛,深得八極門眾人的歡心。
但龍朔與她們最後一次見面,卻是在塞北的草原上。
那時她們已經變成荒淫無恥的邪教妖女,更下賤地成為屠殺八極門群雄的工具。
「白玉鶯、白玉鸝,我找了你們好久!」舌尖猛然一咸,不知不中,龍朔已經咬破了嘴唇。
若非那聲「師娘」,他也認不出這兩個妖媚入骨的女子就是當日那對可愛的姐妹花。
是心裡有愧吧,她們竟把自己當成了母親呢,這兩個忘恩負義的賤人! 他永遠也忘不掉,這兩個八極門弟子如何一邊叫著師娘,一邊把母親的身體穿在柱上。
他甚至還記得她們體內的滑膩…… 原來你們還沒有死,該死的賤人!龍朔咽下口中的鮮血,咬牙道:星月湖果然還在。
*************** 回到九華山,已經臨近年終。
龍朔將秘密埋在心底,一門心思苦練武功。
白氏姐妹的驚鴻一現,使他復仇的信念愈發堅定,「只要星月湖還在,待我練成絕世武功,終有一天能報仇雪恨!」 月余后,大孚靈鷲寺的僧人帶來消息。
就在琴劍雙俠抵達洛陽的前一天,群俠已經入宮行刺。
結果包括凝光劍東方大俠在內的數十名高手,沒有一人能殺出皇宮。
當時沮渠大師仍在四處奔波尋找授手,等趕到洛陽見大勢已去,只好黯然返回清涼山。
圓光方丈聞訊后便一病不起,遺言由沮渠大師接任方丈。
那名僧人又道,那伙流寇屠盡大周皇族之後,便堂而皇之的登基稱帝,號為大燕。
此時正四處征伐,幾乎佔有了整個周國的疆土,並與宋國在襄陽血戰得勝,已經控制大局,難以撼動。
凌雅琴憂心淳于霄的下落,訊問起來,那僧人道,大孚靈鷲寺多次派人潛入宮中,也都盡數失陷,沒有打聽出半點消息。
那僧人說著垂下淚來,因為這伙流寇,大孚靈鷲寺前後數十次出手,寺內的圓字輩高僧已經為之一空。
周子江嘆息良久,經此一役,享譽數百年的大孚靈鷲寺只怕要式微了。
北方武林失去這一名剎,也再難振作。
龍朔在一旁靜靜聽著,心裡卻在想著那個玉雪可愛的小女孩。
不知道晴雪現在是不是回到了她媽媽身邊?以後會不會再見面呢?那時她還會記得那晚發生的事嗎? 龍朔記得,她叫晴雪。
晴天的晴,下雪的雪。
*************** 春去秋來,龍朔在凌風堂已經住了兩年有餘。
年近十五歲他身材高了許多,俊美的臉上稚氣褪盡,已經是一個風度翩翩的美少年了。
周凌夫婦對龍朔關懷倍至,尤其是凌雅琴,直把龍朔當成自己的孩子看待。
九華劍派現任掌門年事已高,有意由周子江接任掌門,因此周子江每年都有數月閉關修鍊。
龍朔的起居飲食,武功劍法都由師娘一手照料。
這一天練劍空閑,龍朔突然問起:「師娘,葉行南是誰?」 正在給丈夫編織劍穗的凌雅琴臉色一變,「你從哪裡聽說這個名字的?」 龍朔臉色漸漸發紅,垂著頭小聲說:「前幾日徒兒到堂里取書,聽幾位師叔說的。
」 凌雅琴見他窘迫,不由放緩語調:「師娘並沒有責怪你。
臉皮這麼嫩,真是越來越像女……」凌雅琴連忙住了口,她知道龍朔身體的殘疾,生怕說出越來越像女孩家會勾起他的傷心事。
龍朔臉愈發紅了,低著頭一聲不響。
「嗯,葉行南……」少婦啐了一口,「葉行南那妖人是個無惡不作的傢伙,幸好數十年前就不知下落,多半是惡貫滿盈,死在哪個山洞裡了。
他的事你不要再問,沒的髒了耳朵。
」 「是。
徒兒明白了。
」 龍朔拿起長劍,在堂前習練起來。
凌雅琴放下針線,仔細看了良久,臉上的憂色越來越重。
朔兒果然是武學奇才,再繁難的招術只需數日便練得純熟無比。
入門的十七路劍法,龍朔只用了兩年時間便能運用自如,比師哥當年還要快上幾分。
可是他的內功卻進境極緩,直到上個月,才剛剛練成六合功的第一層。
劍法與內功相輔相承,像龍朔這樣單有劍招,遇上內功精強的敵人根本無濟於事。
可內功不像劍法,修習中沒有半分取巧之處,凌雅琴再著急也無計可施。
而且還要裝出從容的樣子安慰龍朔,免得他急切燥進。
龍朔似乎也覺查到自己的內功進境慢得異乎尋常,一向溫靜有如處子的他,也顯得有些心浮氣燥。
有次練功中還險些走火入魔,幸好凌雅琴在旁邊照應,才逃過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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