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冰山,我發現你越來越沒正經了,動不動就動手動腳的。”
“你這話沒頭沒尾的,怎麼說的?”
兩人此時正在白塔上俯瞰,這旭日初升,環城路外農田一片,被照的金光燦燦。鏡清有些懼高,不敢靠的太前去看。孫瓴雙手搭在他肩上,作勢往前一帶,想唬他一下。“照你的說法,我不動手動腳,不是平白受了願望?”
“這麼高的地方,你瞎糊弄什麼?要是摔下去,可是好玩的?”
“怎會讓你摔著?我可捨不得。”
兩人在一起,也不知怎麼,講著講著就往那個方面去了。孫瓴看了看四下無人,偷偷親了鏡清一口,鏡清是存心不去搭理他。孫瓴也不介懷,又親了一口。往上一層,又親了一口。這樣每走一層,都來這麼一遭,直到塔頂。
看鏡清搬著張通紅的臉強作鎮靜,簡直要把孫瓴給笑岔了氣。
“怎的?還怕呀?”
“誰怕了?”
“好好好,你不怕,是我怕,快親我一下安慰安慰我。”孫瓴牽著鏡清的手,卻被他甩開了。
鏡清心裡又好氣又好笑,這人也不知是真擔心自己畏高,還是存心變著方兒來調戲自己?回過頭親了他一口。省的他沒玩沒了的嘮叨。
這下可正中孫瓴下懷。拉過人翻身壓在牆上,伸舌與他嬉戲。這身子比腦子更快做出反應,當孫瓴的舌伸到他的口中,鏡清不自覺地就去舔弄,吮吸。孫瓴也不閉眼,笑眯眯的看著鏡清這反應,兩人的眼眸里,映著對方的身影,不正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嗎?
待樓下不知那層傳來了姑娘小夥子的笑談聲,孫瓴才放開鏡清,拉著他的手往木梯上下去。
下到塔腰,就撞見剛才聞聲的那伙兒人。
一個頗為新潮的女孩子開口道:“呦,這麼早就有人來呀。”
圍著這個女孩子的男聲到:“早叫你早些來,你偏不,現下可好,看不著這日出了”
“看不著日出,可以看日落嘛。”另外個女子接聲。
眾人笑做一片。
“欸,小弟弟,你的背上怎麼白了一片?蹭到哪兒去了?”
這聲“小弟弟”自然不可能是沖著孫瓴去的。
鏡清一聽,立馬回過頭去,可就跟這貓總抓不著自個兒的尾巴一個理兒,自己哪兒能看到自己背後什麼樣子?孫瓴退了一步,到鏡清身後,果然是蹭的滿身的灰。想來不正是他剛把人按在牆上那番作為搞出來的事嗎?趕忙伸手為他撣了撣。
鏡清也想到了這茬,覺著有些丟人,拿眼瞪著孫瓴。孫瓴知他是在外人面前失了面子覺著不自在。趕忙為他開口解釋:“我弟弟有些畏高,不敢湊前去看。這不,貼著牆沾著一身灰。”
“哦?你們兄弟倒是長的不像,要我看,哥哥更俊些。”說罷那個活潑女聲就哈哈大笑起來。
這一番談笑,鏡清更窘了些,他哪裡見過這樣摩登大膽的女孩子啊。他拉了拉孫瓴衣袖,孫瓴就和他一起往下走了。
還沒走遠,就聽後頭又傳來一陣男男女女的嘈雜聲“張秀芸,你可真不要臉,光天化日調戲良家男子。”
“這就算調戲啦?虞燕芊你個老古板,跟你表哥真是一模一樣。”
“哈哈哈哈哈”眾人笑開了去。
“咚咚咚咚咚”兩人就這麼牽著手一步一步的下樓,從門洞透過的光照著,忽明忽滅。佛龕中的佛爺笑著,一副悲天憫人,普度眾生。鏡清偷偷打量孫瓴側臉。可不是嘛?真俊的一張臉。只覺著這塔內自由乾坤,不受外頭風吹雨打。哪怕這樣一步一步走下地府,自己也都不懼。
出了白塔,轉角就是茶亭街。茶亭茶亭,自然是茶館眾多。
兩人尋到了“一團軒”,點了壺鐵觀音,叫了份黃米糕,幾個碗碟里乘著蠣餅,鼎邊糊,太平燕。就著茶樓外人聲鼎沸的早市,將早餐下咽。窗外磨剪子的,賣魚丸的,剃刀的,售角梳的,吆喝聲此起彼伏。熱鬧的讓人心情都跟著舒暢起來。
茶亭猶如一條扁挑,一頭挑著內城,一頭挑著南台。本是有公共汽車來往這段路上,由於去年的淪陷,復興汽車公司將旗下的公共汽車全部燒毀,以免被日軍利用,這般才沒了公共汽車的身影。兩人喚了人力車,過了萬壽橋,回家去。
看帆船在閩江里游曳徜徉,絲毫不遜於水色江南。自有它的一份閑然自得。迎著江風,看江面皺成一片。哪怕沒有白娘子與許仙,又有何妨?這個城市自有他的悲歡離合,曲折離奇,不需要別人再為他添光加彩。任風拂面,憑眼遠眺,不知將來,他們是否會成為故事裡的傳奇?
這一轉眼,就到了正月,去年沒好好過的年,今年就給補上了。
待到十五,鬧元宵。宋人有詩云:春燈絕勝百花芳,元夕紛華勝福唐。銀燭燒空排麗景,鰲山聳處現祥光。
孫瓴帶著鏡清往南街走了一遭,鏡清剛開始還死活不去。抵不過孫瓴,還是一同前往了。待看家家戶戶懸燈結綵,花燈爭奇鬥豔,倒看花了眼,入了迷。孫瓴喚了兩聲都沒應。
“鏡清,鏡清。”
孫瓴喚了兩聲,這頭去沒有應答。
“你這小潑猴,說不來的是你,現下看著熱鬧,倒把我給丟在一旁了,早知不帶你來才好。真是有了孩子忘了娘。”
“孫大哥,你在自顧自的說什麼呢?快看這燈。糊的是剪紙的樣式,可有趣了。”
孫瓴看鏡清沒聽著他的抱怨,也沒在說什麼,笑著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
就這麼從街頭走到街尾,一路上人頭攢動,孫瓴攬著鏡清的肩,以免給衝散了去。鏡清早就目眩神迷,哪裡還注意到肩頭有隻手搭著?再說這動作昵而不狎。就是尋常老友,勾肩搭背那番。旁人看了,也不覺著怪異。
這綿羊花燈,是閩城的特色,其他地方都尋不著。閩城人喜歡過燈節,鄉音中“燈”與“丁”字同音,添燈添丁,自然是再好不過的意頭。綿羊花燈不同於尋常的花燈那樣用手提著。而是可置於地上,拖著走,可不真跟只小羊羔似的?
孫瓴尋思著買一隻給鏡清。
“你當我多大呀,還玩這個?”
“出來逛燈會,不買只燈豈不是白來了一趟?”
“那你也不必非買這個呀。我今年十八,不是八歲。帶著這個不是給人看笑話?”
“那你說買什麼吧?依我看,還是蓮花燈最為合適,祝我們鏡清越長越漂亮。”
“我看你小時候應該是收了不少蓮花燈吧,才長成現在這幅妖孽相。”
“鏡清想誇我就直說,還拐個彎兒來。不過孫大哥還是很受用的。”
“誰誇你了,臭美。”
“要說我小時候還真沒收過蓮花燈,年年家裡給的‘狀元騎馬’。”
“孫老爺那不是希望你成材嗎?現下可不是逞心如意了。要說這燈還真是好意頭。”
孫瓴也不言語,兩人各買了一隻蓮花燈提著。華燈耀目,美影雙輝。
可這偏生生叫不該看了的人看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