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猶豫了一下,對我說:“我想回家幾天看看。
” 聽他說起過他的家鄉,一個千里之外省台天氣預報里都不出現的小縣城。
問他我可不可以跟他一起回去,他說:“那麼久不回去,忽然領你回家,我自己沒做好思想準備,對家裡人也有些太突然了。
我很快回來陪你,好不好?” 問他:“很快是幾天?”他想了想:“一個禮拜。
” 痛苦地大叫太久了。
陳重說:“路上都要兩天,總不能我剛進家門就說要回來吧?畢竟是回去探親,不是串門兒。
” 想了又想,飛快地跳起來給賓館客服打電話訂購車票,翻出一疊鈔票塞給陳重,問他:“夠不夠?” 陳重問:“什麼意思?” 對他說:“想讓你快去快回啊,最近的一趟車是夜裡兩點鐘,沒時間買禮物了,你回去以後看什麼合適就買點什麼,你老家不會落後得連商場都沒有吧?” 他望了我一會,對我說:“我會想你的。
” 我輕輕撫摸他肩頭,被我咬傷的地方,是一圈深深的傷口,估計痊癒后仍會留下印記。
“還疼嗎?” 陳重說:“再怎麼疼都值得。
因為除了你,誰也咬不出這麼完美的疤痕。
” 我迷戀地凝視那處傷口,被他哄得鼻子發酸。
疤痕都可以完美,我們的愛情還有什麼理由,可以缺損? (九)載著陳重那列火車終於越開越遠,最後消失在我的視線里。
火車開始啟動的時候,我很想跟著火車跑,以前電影中看過的一些畫面在腦海中閃過,淚水不知不覺朦朧了眼睛。
我知道,隨後的那一個禮拜,我又要一個人孤單地想念了。
而這個站台,又將被我記住,沒有陳重陪在身邊的日子,我一個人經過這,會吧嗒吧嗒掉下眼淚。
火車開走了很長時間,腳下依然軟得厲害,心亂得失去了方向,不知該往哪走。
好像只可以回家了。
今天只剩下我一個人的家。
這幾天我一次都沒有回去過,只在出來后的第二天夜裡,給容容打了一個電話,告訴她我會在外面呆上一段日子,和陳重一起。
電話里容容簡單地“哦”了一聲,告訴我玩開心點。
然後我們就好像無話可說,沉默了兩秒,各自把電話掛掉。
小時候總以為我和容容,是一切都可以分享的。
怎麼忽然之間,拿起電話,我們除了禮貌地“哦”一聲,就再也不能溝通了呢? 前幾年,容容回家看望家人偶爾不和我同住的時候,那怕只是分開一夜,我們都會抱著電話說個不停,直到疲倦得睜不開眼睛。
有時候,在第二天醒來的時候,電話還抱在懷裡。
今天,只剩下一聲“哦”。
她在電話里說,玩開心點。
可是,她真的還在乎我開心與否嗎?我的歡笑,我的淚水,不知不覺只能都灑在她的身後,再也不能我在這端剛一開口,她就飛快地知道我的喜怒憂歡了。
她再也不會像那天,我們等陳重等到很晚,陳重一句話讓我繼續再等兩個小時,她就想替我給他一耳光。
能怪誰呢,是容容離開我,還是我離開她?也許任何離開都是雙方的,不知不覺中我們都各自偏離了原來的方向。
今天,容容還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那個人嗎?我想說她仍然那麼重要,但我知道,那已經不是最重要的了。
其實很早我們都知道這個結果,只是當這個結果真正到了要面對的時候,心裡多少有些傷感。
回到家裡卻沒看見容容。
也許回家看望家人了吧,很想打個電話過去問問,看看時間已經凌晨四點。
距離高考已經進入倒計時,容容每一分鐘睡眠都是寶貴的,怎麼忍心打擾。
望著空蕩蕩的房間,懶懶地提不起精神。
最近我的作息早已經變得顛倒,要睡著根本是件不可能的事情。
決定去容容家接她去學校。
容容家裡學校很遠,打車也要一個小時時間,如果我去接她,到她家時她也差不多該起床了。
到容容家樓下,天已經微微亮了,我望著容容家的陽台,忽然記不起上一次我在樓下仰著頭叫她的名字是什麼時候。
那時候我們多親密呀,一天不見都會難過得就像我現在想陳重一樣。
我大聲叫容容的名字,我想,她一定也很懷念我在樓下喊她的聲音。
容容的母親從陽台上探出頭,說容容土分鐘前剛走,怕這個時間不好打車,騎單車去的學校。
心裡有些隱約地失望,想就此告別,卻不好意思拒絕阿姨讓我上去坐坐的邀請,他們一家人都把我和容容一樣疼的。
阿姨招呼我坐下,忙著要去張羅點心糖果,我攔住她:“阿姨,您知道我為什麼怕來你家嗎?就是怕您當客人一樣張羅這張羅那的,我和容容不都是您女兒嗎!” 阿姨又要流下眼淚來:“我們家容容這輩子認識你這樣一個朋友,是她的福氣呀。
” 怕她再說出讓我不安的那些感激之類的話,對她說:“阿姨,您再這樣說我就走了,都說我是您一個女兒了,您嫌棄我是不?” 阿姨忙說:“不嫌棄不嫌棄,我每次燒香都念叨著求菩薩保佑青青一輩子平安,怎麼會嫌棄這麼好的女兒呢!” 問了問家裡的情況,提及到容容。
最近一段時間和容容交流極少,對她的一切不知不覺已經陌生起來。
阿姨說:“聽容容說,這兩次模擬考試成績都不怎麼理想,不知道今年會怎麼樣呢。
” 有些奇怪,容容以前成績就不錯,最近看她一直心無旁貸的讀書,怎麼會不理想? 阿姨問:“你不準備考了吧?也是,怪累人的。
容容這丫頭笨,以前跟著你成績還好一點,現在你不讀,她一個人就有些吃力了。
” 心裡酸酸的,想起容容曾經對我說:只要是拉著你的手,無論朝著什麼方向奔跑,都是在奔向天堂。
今天,她還會那樣覺得嗎? 提出去容容房間看一下,阿姨說好的,我去給你弄早點。
已經好久沒有正經吃過媽媽弄的早點了。
笑著對阿姨說:“我要吃醪糟雞蛋,要吃三個。
” 容容家這套房子,最初買的時候還是我問媽媽要的錢先幫他們墊上的,那時候叔叔阿姨相繼下崗,家裡的條件很艱苦,是我又求著爸爸給他們安排了新的工作,情況才慢慢好轉起來。
所以這些年,他們一直當我女兒一樣的疼,感覺比疼容容還要甚一些,無論我提出什麼要求,都會無條件滿足我。
讀高中時我提出讓容容去我家住,他們一聲都沒有阻攔,離學校遠是一個原因,另一個原因就是因為無法開口對我說“不”。
容容的房間一目了然,簡單的就一張小床,一個床頭櫃,一張書桌,一把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