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帶些呵斥的語氣弄得有些不滿:“又不是奧運會,就算拿到冠軍又怎麼樣?能獎勵多少錢,我加土倍給你好了。
” 陳重說:“也許這種冠軍你並不看重,但是我很在乎。
我知道拿了冠軍也不會獎勵什麼錢,但是能讓我覺得很開心很光榮。
” 他問我知不知道錢代表不了一切,知不知道什麼是榮譽什麼是理想。
又問我知不知道什麼是真正的快樂? 他帶著種我認識他以來最認真的表情說:“一個人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才是最大的快樂。
” 我無計可施,向他打聽即將要去的那個訓練基地在哪裡,告訴他我想去附近租套房子陪他。
告訴他的這個想法,對我來說是和他要拿冠軍的想法同樣認真的。
雖然是封閉,雖然即使我真的去租了房子了仍然不能見面,但最少可以離他近一點。
盡量能離他近一點。
就是我想要做到的事情。
只是,他不知道。
他奇怪地看著我,似乎我的想法很可笑。
也許一個人去做著他想做的事情時,別人想做什麼,他通常都疏忽掉了。
陳重進入封閉訓練的那些天,常常一個人走在街上,看到某些熟悉的場景,想起來自己曾經挽著他的臂彎一起經過的樣子,會莫名其妙地呆在那裡,忽然就掉下一兩滴眼淚。
不願意一個人再去吃麥當勞,不願意一個人再逛常去購物的商場,不願意一個人突然看見哪一處賓館,立刻記起哪天曾和他同住。
我漸漸學著把自己封閉起來,一步也不走出屋子,餓了打電話叫外賣來吃。
心想我在和陳重過著同樣的生活吧。
睡覺變成最經常做的事。
有時候睜開眼睛是白天,有時候睜開眼睛是夜裡。
醒著時隔一會就撥打陳重的號碼,聽那總是關機的嘟嘟聲,聽累了又睡。
有一天媽媽回來看我,說土幾天沒聽見我的聲音看見我的樣子了。
沒有期望中見到媽媽回來的驚喜,我穿著睡衣陪她說話,說著說著感覺話題很陳舊。
媽媽看見了屋子裡容容現在每天看到很晚的那些書,問我準備要再去讀書了嗎?我懶懶地回答說也許吧。
媽媽露出欣慰的神情。
叮囑我不要太累著自己,要注意勞逸結合。
我很勞嗎?爸爸媽媽留下的那些錢,不用工作這輩子都夠用了。
那還怎麼可能會“勞”? 媽媽說要不給爸爸打個電話,直接聯繫一所國外的大學去讀。
我不禁苦苦一笑。
從前雖然也衣食無憂,但總覺得努力讀書是天經地義的事情,自己和所有其他的同學一樣,要為自己去儘力拼搏最美好的未來。
現在我已經知道和自己和他們並不一樣,他們苦苦努力才能拼搏到的東西,我某個上午被叫醒,就被告知一切唾手可得。
我曾經不幸嗎?也許在別人眼裡,我才是幸運兒。
對媽媽說等我想想再說吧。
媽媽說:“你總是這樣好強,任何事情都要自己親自去做。
其實完全不用那麼辛苦。
” 不想解釋什麼。
也許我過去曾經單純,也許那種單純的時光曾經很快樂,但已經太遙遠,就像一直都發生在別人身上。
媽媽問我要不要她回來陪我一段時間,她覺得我神情恍惚,擔心我會累跨了身體。
我飛快地回答不用,我已經長大了,知道自己照顧自己了,我現在很習慣獨自一個人的生活,不想再改變。
媽媽走後我無法像往常一樣繼續倒頭大睡。
曾經那麼渴望的事情,真的要發生時,我竟然毫不猶豫的拒絕。
記得以前我無數次夜裡醒來,都會想,如果媽媽能再回到我身邊陪我該多好啊。
原來很多事情到最後都會改變模樣的,無論我們以為多麼無法割捨的感情,總有一天能淡然揮別。
父母,朋友,終有一天會從自己生命中剝離,無聲無息。
感覺自己在一天天長大,一天天明白很多道理。
可是越長大越覺得無助,越明白越覺得迷惘。
一個人生命的最盡頭,是什麼樣子呢? 最不可丟棄的對方是誰?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只能是伴侶吧。
那天夜裡,容容照舊在檯燈下獨自讀書,我在天台上,手裡拿著那支激光發射器,沖著夜空一次一次按下按鈕,翻來覆去在講的,都是同樣一句話:“我想你,你現在能飛到我身邊嗎?” 那些字字句句散落在無盡的夜空里,始終沒有人回答。
(八)男女之間,有一句話是一定要說的。
不說出來,對方怎麼知道,怎麼明白? 卻不願意是自己先說,有幾個女孩子會願意把“我愛你”這三個字毫不保留地主動對男人說出來?我一直希望當我說“我愛你”的時候,能在裡面加上一個“也”字。
“我也愛你!” 我一次一次練習,早已經練得純熟無比,準備等陳重回來,一定要對他說一次。
陳重參加完比武回來,天氣已經很熱了。
他在電話里告訴我,這次可以陪我盡情瘋一陣子了,部隊批了他的探親假,整整一個月的時間。
接到陳重時他穿著淺綠色的短袖,人比離開之前黑了也瘦了,顯得更結實一些。
直接把車開去商場。
每挑出一件衣服都親手幫他試穿,他直著身子不動,由我一粒粒扣上扣子,再一粒粒解開。
做著這一切時,感覺很自然,像自己已經服侍了他一輩子。
爸爸媽媽沒有分開之前,媽媽也經常這樣幫爸爸挑選衣服吧?有片刻我很迷惘,心裡頭卻是甜甜的。
選好了兩身之後陳重就說夠了,他並沒有太多時候需要穿著便服。
他附在我的耳邊說:“試衣服的時候,你一直在我身上摸來摸去,弄得我心猿意馬。
” 心猿意馬是以前陳重在電話里經常用的一個詞,每次聽到這四個字我的身體就開始發燙,立刻比他還要心猿意馬,連說話的聲音都變得有些嘶啞。
卻還是感覺不滿意,仔細觀察才發現是因為陳重的頭髮。
那種剃了光頭后新長出來的短髮,雖然短,看上去卻亂鬨哄的,沒有了軍裝襯著,簡直像個剛釋放出獄的勞改犯。
告訴他自己的感覺,堅決帶他去做頭。
陳重痛苦地問我有必要嗎? 對他說當然有,“因為我想留在自己記憶中的,總是你最帥的樣子。
” 堅持等他頭髮做好,立刻就用最短的時間把車趕到賓館。
心裡思念了近五土天,身體也思念了五土天,一直擁抱到筋疲力盡,吻得舌頭都麻掉了,才彼此分開。
剛分開一秒陳重又撲過來,我攔住他:“等等,我想先仔細看看你。
” 陳重擺了個pose,問我:“帥不帥?” 我笑著誇他:“嗯,好帥啊!我愛死你了。
”然後飛快地問:“你呢,愛不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