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很快就反應過來,袋子里還真有任惟不知道的東西,他想要叫住任惟,但是任惟已經率先一步將那樣東西拿了出來。
任惟的表情有些驚喜,很意外地看著那袋藍色外包裝印著一個小浣熊的餅乾,“這種餅乾現在居然還在生產嗎?感覺已經是很早以前吃過的了。”
很快,他又捏著那袋餅乾轉頭看嚮應春和,“這個也是給我買的嗎?”
應春和很想說不是,但是任惟亮亮的、寫滿期待的眼睛又讓他說不出這樣的話來,總覺得讓自己顯得像個惡人。
他只好轉開臉,不去與任惟對視,“隨手拿的,你想要就給你吧。”
餅乾當然是應春和給自己買的,這種餅乾的記憶對他來說已經很久遠了,最早可以追溯到小學。
他在超市的貨架上看到這種餅乾還在售賣時,難免神情恍惚了一下。在各色新奇包裝、特別口味的零食中,它顯得格外不起眼,像個表面乾淨卻好似積灰的另類。
應春和覺得它很可憐,也很像他自己。
於是他懷揣著這樣的心情將它從貨架上拿下來,結賬,買回家。
完全沒有想過這袋小餅乾會讓任惟很喜歡。
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應春和都覺得配得上任惟的東西應該是足夠好的、足夠閃亮的,可以是特意為他空運來的西冷牛排,可以是價格不菲的變頻空調,也可以是手工定製的西裝。
而不應該是挑出蛋黃的水煮蛋,隨手買回的過時餅乾,廉價老舊的台式風扇和便宜普通的文化衫。
任惟不屬於離島,也不屬於應春和。
應春和不經意流露出的那點難過被任惟精準地捕捉到,有點小心地問他,“你是不想給我嗎?如果你很喜歡的話,我可以不要的。”
“沒有很想要。”應春和收好自己那點些微的難過,目光在任惟想要拆開餅乾的手上一掃,“不是做飯了嗎?餅乾等會兒再吃吧,先吃飯。”
之前就是這樣,任惟經常會亂吃零食,最後吃不下飯。
養尊處優的大少爺對吃的飯挑剔,對零食倒是不挑剔,什麼都吃,超市找零拿回來的糖果都是他吃完的。
但應春和不喜歡浪費食物,小的時候家裡不是很有錢,有過餓肚子的經歷,所以對於飯菜都看得很珍貴,哪怕吃不下了也不會浪費。
這樣因為貧窮養成的習慣是離島和童年帶給應春和的烙印,終其一生都難以抹去。
任惟動用冰箱里的食材,做了一桌菜,賣相還挺好的,完全出乎應春和的意料。起碼在他和任惟分開的時候,任惟還是不會做飯的。
應春和總覺得,任惟可能這輩子都不用學會這些。
任惟不是富二代,而是富三代,不出意外未來也會富下去,所以他不用領教這世間絕大多數的苦難和不可得。
這樣的人,或許一生都不會擁有什麼遺憾。
任惟應該是去美國之後學會的做飯,做的菜也偏西式,一共四道,分別是芝士焗蝦、香煎鱈魚、黑胡椒土豆泥和奶油玉米蘑菇濃湯。
滿滿當當擺了一桌,應春和走進餐廳時,誤以為自己家裡多出來一個田螺先生。
應春和嘗了土豆泥,口感綿密、清涼,很適合夏天,難得讓他覺得夏天吃飯不是一件痛苦的事。
離島的夏天總是很熱,每每這個時候應春和的胃口都會很差,過熱的天氣會讓他有些排斥進食,今年也不例外。
今天中午他卻吃完了一整碗飯,是入夏以來他中午吃得最多的一次,他將這歸功於任惟的廚藝還算不錯。
“你下午還要去學校畫畫嗎?”吃完飯之後,任惟問應春和,看人的眼睛很亮。
應春和不太適應他這樣,開始覺得失憶了的任惟很沒有邊界感。
這人之前對別人也是這種熱情的態度嗎?也會這麼看人嗎?
記憶過於久遠,應春和沒能想起來。
“要去,怎麼了?”應春和的畫還沒畫完,雖然學校那邊給出的工資並不高,但是他畫得很用心,需要比較長的時間才能完成。
“可以帶我一起去嗎?”任惟不願意將自己等待應春和回復消息反覆解鎖手機的事和盤托出,只是說,“我一個人在家比較無聊。”
應春和面無表情地看著他,“你跟我去學校也很無聊,我要畫畫,沒有時間帶你玩。”
“沒關係,我不介意。”任惟只是想跟著應春和出去,“我就在邊上看著你,不會打擾你工作。”
應春和想說你不介意我介意,可是對上任惟期待的眼神又說不出話來。好皮囊帶給任惟的優勢太明顯,對上那樣一張臉,應春和每次都狠不下心。
“好吧。”應春和妥協了。
任惟明顯很高興,“那我們什麼時候走呢?我需要帶什麼東西嗎?”
“半個小時之後走,不要帶什麼。”應春和很冷淡,有點不想跟任惟交談,將手機拿出來裝模作樣地刷。
任惟就是在這個時候問了一句,“應春和,你上午為什麼不回我消息了?”
應春和刷手機的動作頓住,覺得任惟這話問得直白又突兀,一點成年人交往的分寸都沒有。
這樣的問題,其實一句“臨時有事”就可以搪塞過去,但是應春和不知道為什麼,就是突然很想刺回去。
可能是因為任惟那條消息給他帶來的不適,也可能是因為毫無記憶的任惟給他帶來的鬱悶。
“你發了我就一定要回?”應春和的語氣不冷不熱,看向任惟的眼神也一樣不熱切也不冷淡,只是如水一般流過,不帶走什麼,也不留下什麼。
任惟覺得自己是被水沖刷過的石頭,從裡到外都濕漉漉的,有點狼狽,只好硬氣地沒有回這個明顯尖銳的問題,轉而去開餅乾的包裝袋,將小熊形狀的餅乾放在嘴裡嚼得咔嚓咔嚓響。
咔嚓一下,小熊就斷掉了腦袋。
應春和有點看不下去,皺著眉想說點什麼緩解一下,突然就注意到任惟白皙的胳膊上有個明顯的紅點。
他默不作聲地進房間拿出來一瓶花露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