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島的人 - 離島的人 第74節 (1/2)

全部都想起來了嗎?
那他還會走嗎?走了還會回來嗎?
明明應該高興的,可先從應春和身體里冒出來的卻是恐慌。
時至今日,應春和也不得不承認在對待任惟有關的事上,他始終是悲觀的、不自信的。
在任惟突如其來地出現在離島,不打招呼就再次進入他生活的這段時日里,應春和時常會恍惚,總覺得如今的一切都像是一場過於美好的幻夢,是他偷來的。
他仿若是點燃了童話里小女孩的一根火柴,在夢裡與任惟再次相見、再次相愛,一旦火柴燃盡,他就會從這場虛幻的美夢中醒來,回到沒有任惟的寒冬。
一滴水順著應春和的頸側往下滑,溫熱的,有別於冷涼的海水,令應春和晃了晃神,後知後覺才意識到那是任惟的淚水。
任惟抱著他,十指扣緊他的腰與背,濕答答的手臂像兩條自海底伸出來的水草,絲絲縷縷纏繞在他的身軀上,一圈圈繞緊,用力到讓人難以喘息,好似溺斃。
可是在這樣接近窒息的瞬間,也感到無限的安全感,被抱緊,被需要,被依存。
近在咫尺的聲音恍若是自深海傳來的海妖歌聲,蠱惑著人就此沉淪。
“應春和,我愛你。”
“一直都愛你。”
長久以來,應春和都認為自己愛人的能力極度匱乏,在任惟身上一朝傾覆,過度透支,分手之後更是所剩零星,再經不起任何風雨。
應春和執拗好強,不願承認是栽在任惟身上了,頂多承認任惟對他確有某種奇妙的魔力,讓他原以為已然乾涸枯敗的心能再度復甦、再度泛濫。
他如同玩命的賭徒般不知悔改,傾家蕩產過一次仍心有不甘,拿上所有的籌碼豪賭一場。
他素來運氣不佳,這次卻得人偏袒,有心助他贏得頭獎,想輸也難。
有風吹過,熄滅了他點的火柴,孤寂暗沉的海面卻為他升起一盞恆久明亮的燈。
胸腔里那顆惴惴不安的心也在這盞燈映下的暖調光暈里,自飄搖中落於實處。
可能運氣這東西也存在守恆定律,在此處得了太多好運,就會在別處換回去。還沒等應春和與剛找回記憶的任惟共度幾日時光,任惟離開的進程就被迫提前。
這天兩人一起吃早餐時,任惟接到了家裡的電話,內容與四年前那通電話所差無幾,連電話的背景音都來自同一家醫院,堪稱戲劇。
任惟掛斷電話后,簡單轉述了電話內容給應春和聽。應春和聽完后,下意識摸手機想要查看日曆,疑心他是不是穿越了,這世上哪有這麼巧的事?同樣的事還能演上第二回?
可當他看到日曆顯示如今確實是2023年後又不怎麼高興地撇嘴,滿臉的不高興。
應春和的舉動盡數落在任惟眼中,可愛得令他忍不住發笑,輕易就驅散了方才那通電話帶來的鬱氣。
“任惟,你笑什麼?”應春和有些惱,瞪向他。
任惟輕咳一聲:“看到你這麼捨不得我,我很高興。”
應春和一哽:“誰捨不得……”
任惟微笑補充:“而且好可愛。”
應春和:“……”
任惟的話說得直白又坦蕩,好似並無半點調笑的意思,偏偏應春和卻聽得面紅耳赤,熱意洶湧。
任惟正了正色,補充了一點電話里沒說的:“我爺爺這兩年身體每況愈下,這次進醫院估計情況不會太好。”
對於任惟的爺爺,應春和不曾蒙面,唯一的了解都來自於任惟之口以及一些網路上能夠查到的信息。
他到底不是聖母,做不到在明知促使任惟與自己分開的力量中也有其爺爺一份,仍對人愛屋及烏。只不過,在病痛與生死之前,過往的一切恩怨變得沒那麼重要。
應春和到底流露出些微的關切,勸慰任惟:“別太擔心,會好的。”
任惟對他笑了下:“我不擔心,擔心也沒什麼用,我也不是醫生,做不了什麼。”
任惟進了房間整理行李,應春和想要幫忙,任惟卻沒讓,只好在旁邊干看著。
看了一會兒,應春和突然發現任惟帶的東西是不是太少了,出聲提醒:“你衣櫃里的衣服怎麼不放進去?不一起帶走嗎?”
任惟抬起眼看過來,有些無奈地道:“我還會回來,幹嘛都帶走?”
“噢。”應春和乾巴巴地應了一聲,意識到自己確實問了個蠢問題,倒顯得自己好像催著人走似的。
也是巧了,今天剛好有輪渡,任惟便將船票和航班都訂好了,下午就走。
“這次我可能會去比較久,如果我爺爺真的沒醫治過來,短時間我應該沒法抽身。”任家裡,任惟這一輩中他最年長,能力也有目共睹,若任老爺子過世,理應輪到他去操辦葬禮,自然會有的忙。
思及此,任惟頗有些頭疼地揉了揉眉心,繼續對應春和說道:“回去之後應該會比較忙,你給我打電話恐怕不是都能接,要是有什麼事就給我發信息,等我空下來了就會回你。”
應春和覺得自己應當是不會有什麼大事一定要給任惟打電話的,他這操心得未免有些多餘,可是他看著任惟眉宇間難掩的憂慮和擔心到底沒有吐槽,乖乖點了點頭。
殊不知應春和這副乖巧懵懂的神情令任惟徒增許多不舍,心裡也跟著痒痒的,翻翻找找,把自己帶來的唯一一件飾物,聚會那天戴過的銀色胸針拿了出來。
他鄭重其事地把那枚胸針放在應春和的掌心裡,略微歉意地承諾:“抱歉,我現在就只有這麼個東西,你先將就收下,之後我再用別的來跟你交換。”
應春和垂眼看向手心裡的銀色的松葉胸針,心道任惟好狡猾,留下這麼個東西想要時不時扎他一下,好叫他時時想念,常常惦記。
還附帶這麼一句似是而非的承諾,心機頗深。
應春和抬了抬下頜,看起來很勉強地把那枚胸針給收下了。
任惟往他跟前湊了湊,討好似的又附贈一個吻,送完之後自己意猶未盡地舔舔唇,很快大方地再送上第二個、第三個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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