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碧瑩瘋了一樣衝過來想要攔住任恆,卻完全不是任恆的對手,自己也跌坐在了地上,連著頭髮都散亂了,好不狼狽,只能掩面不停地哭著。
幾人里,唯獨任惟是沉默的,明明衣服都滲出道道血痕,上身卻還直挺著,那脊背像是不會彎曲一樣,松柏似的插在地。
任恆見此更為光火,手上力道更重,一下下沉悶地砸在那始終不屈的背上:“任惟,你還不服輸是吧?好,老子今天就打到你低頭認錯為止!”
陶碧瑩立刻扯著嗓子哭叫起來:“任恆!你瘋了是不是!這是你兒子!你唯一的兒子!你難不成還想把他打死嗎?!”
任恆被她哭得頭痛,握著拐杖的手緊了又緊,乾脆指著陶碧瑩也罵起來:“你兒子干出這種事來,你還想護著他?!我看任惟就是被你給寵壞了!”
“你還有臉怪我?你兒子長這麼大,你自己又關心過幾回!”
兩個人一時間就到底誰更疏於對任惟的管教和關心爭執起來,難分高低。
過了好一會兒,他們看到跪在一旁的當事人,才又將話題扯了回來,對任惟道:“你趕緊跟那人給我分手,以後都不準再見了!”
沉默許久的任惟總算開了口,說出來的卻是:“我不會跟他分手的。”
“任惟,你再說一遍!”任恆又拿起拐杖,指向任惟,對他怒目而視。
任惟絲毫不懼地回視,冷聲重複:“我不會跟他分手的。”
拐杖再一次落到了任惟的身上,比先前更重,但不知道是被打多了還是怎麼,任惟竟沒察覺到太多的痛意,依舊無聲地忍了下來。
可任惟能忍,有的人卻不能忍。
在他跪到第三天的時候,陶碧瑩再也坐不住了,給她哥哥陶正華打去了電話。緊接著,應春和的畫展被毀以及應春和被一堆人毆打的視頻出現在了她的手機里,也出現在了任惟的眼前。
任惟這時已經完全不能跪直了,整個人都趴在了地上,有人摁著他的手腳令他動彈不得 ,生生地受著一棍又一棍。
先前那些察覺不到的痛意在看到應春和的那一刻,突然間都涌了上來,落在應春和身上的痛如有實質一般加倍落在了他的身上,後背好似套了塊插滿鋼針的盔甲,又痛又重,沉甸甸地將他壓垮。
地上濕潤黏膩一片,不知道是任惟的血,還是淚。
他實在痛極了,再也受不住地去抓陶碧瑩的腳,趴在她邊上乞求她:“媽,別打了,你讓他們停手吧!媽……我求你了!”
“媽,你放過應春和吧……我求你了……”
可是陶碧瑩卻哭著將任惟的手給扯開,滿面斑駁地看向他:“小惟,是媽媽不放過他嗎?不放過他的是你。媽媽才是真的求你了,我求你跟他分手好不好?”
她顫抖著手來摸任惟沾滿血與淚的臉,哽咽道:“小惟,你聽話,跟他分手好嗎?”
“別打他的手!”任惟在看見他們開始故意打應春和的手時,整個人失控地掙紮起來,目眥欲裂,背上突然挨了一腳,無力而又沉重地趴了回去。
任恆用鞋尖碾著他的背,神情有別於前幾日,漫不經心地給自己點了根煙,抽了一口才道:“任惟,你現在知道學乖了?知道後悔了?”
他用很散漫的語氣揭開殘忍的事實,給他的兒子上人生的寶貴一課:“你從小就要什麼有什麼,自然對什麼都無所謂,天不怕地不怕,可是你看看,你不怕,有的人會怕。”
任惟艱難地睜著眼,眼前早已模糊一片,淚水混著汗水流進眼裡,澀得刺痛,很費力地去看畫面里的應春和,那人始終固執冷傲地一聲不吭。若非是能聽到一些雜音,還叫人以為本來就沒開聲音。
他想:不是的,應春和沒有怕,怕的是他。
他被家裡弄成什麼樣,他都可以無所謂,但是應春和不行。
他開始痛恨自己活了二十幾年卻始終是在家中庇蔭下快活的鳥雀,毫無招架之力,也反抗不得,只要他們捏住應春和,就跟捏住他的軟肋一樣,叫他不得不跪地求饒,哀聲懺悔。
他苦苦哀求了一遍又一遍,才被施捨般扔來一部手機,讓他給應春和打電話。
“嘟嘟嘟——”
響到第五聲的時候,任惟看見畫面里的應春和接起了電話。
他聽著電話那端傳來應春和微弱的呼吸聲,還沒等人開口,就先道:“應春和,我們分手吧。”
應春和什麼也沒問,低聲應了一句“好”。
在得到回復后,任惟就像再也不敢聽到應春和的聲音似的立即掛斷了電話。
接下來的日子,任惟被關在房間里養傷,等待家裡的最後處決。
期間,他一直不停地給舅舅陶正華髮消息,但基本上所有消息都石沉大海。
他也想要給應春和打電話或者是發消息,卻又害怕連他的關心也會給應春和帶去更多的麻煩,只能像個懦夫一樣躲起來。
傷還沒怎麼養好,他就先被綁上了飛往美國的飛機。
“你之前不是總說想去創業嗎?那就去美國吧,待個幾年再回來。”任恆漠然地看著人把任惟綁好,再目送他上了飛機。
一切都好像被有條不紊地糾正了過來,像用修正帶塗改掉錯誤一樣,粗暴地將任惟與應春和的所有盡數抹去,再依照他們的心意填寫上正確答案,做回那個優異的、完美的任惟。
只是所有人都沒想到任惟會在紐約坐上來接他的車后,中途掙脫了繩索。車上的人怕真的弄傷了他,也由著他搶過了方向盤,將車子往回開。
即將抵達機場的一段路上,岔路口突然竄出來一輛小車,失控般朝任惟所在的車子疾馳而來。
任惟竭力扭轉方向盤,卻還是無盡於事,眼睜睜看著車子撞過來。
頃刻間,他渾身的骨頭都好像被重物碾壓過去,痛到難以呼吸。
失去意識的最後一瞬,他依稀瞧見混在血色里的紅繩,被鮮血浸染的紅繩顏色格外刺目,纏在他的腕上,像一隻不願鬆開的手。
可在劇痛之下,他到底還是闔上了眼,在離機場幾百米之遙的地方昏睡過去,陷進無窮無盡的黑暗裡。
第87章 “我還會回來”
任惟想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