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島的人 - 離島的人 第40節 (1/2)

“一開始,他還會偷偷瞞著我,後來就根本不避著我了。”任芸略微疲憊地閉了閉眼,聲音艱澀,“若只是給那些女人買買包,買買衣服,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過去了。可他外面養的女人居然懷孕了,他還想讓那個孩子生下來!”
“他把我當什麼?死人?!他都已經是做爺爺的人了,孫子都幾歲了,突然又要多一個孩子,這不是瘋了是什麼?”任芸越說越激動,用力地攥緊了手中的咖啡杯,手背隱隱顯出青筋,“他不知道他的財產有多少是屬於我的么?沒有我任芸,沒有我們任家,他以為他又算得上是個什麼東西?!”
任芸的目光冷下來,手也跟著上前一把抓住任惟的手,直勾勾地盯著他,“小惟,你要幫姑姑!幫我讓那人凈身出戶,我要讓他一分錢都得不到,跟他外面的女人和他那個礙眼的孩子滾得越遠越好!”
多麼不堪的婚姻,多麼醜惡的人心,像一幢外面富麗堂皇的房子,內里卻結滿了蛛網。任惟看著面前的任芸,聽著她話語里令人窒息的婚姻,感到一陣深深的無力。
“小姑,”任惟的聲音輕輕的,意味,卻讓任芸隱隱聽出了嘲諷的“你自己的婚姻都過成這樣,怎麼還總想著勸別人結婚生子呢?”
任芸一怔,面色一下子難看起來。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任惟目光冷淡,沒有任何類似於同情、心疼的情緒,“小姑,你知道的,我們之間感情也就一般,打這種親情牌實在沒什麼意思。既然想要我幫你,小姑就該拿出點我感興趣的東西來做交易才是。”
聽到任惟這般說話,任芸竟然沒感到幾分意外,倒也不覺得尷尬,只是將面上那點刻意裝出來博人同情的可憐收了收,而後打開一旁放著的手提包,從裡面掏出來一個黃皮文件袋。
任芸慢條斯理地扯著文件袋封口的細線,期間看了任惟一眼,道了句,“你還真不愧是你爺爺的孫子,冷酷無情這一點倒是挺隨他的。”
任惟的目光一直落在那個文件袋上,沒被任芸的話激起什麼波瀾,只是等文件袋裡的照片被拿出來以後,突然說了句,“我若真的隨他,小姑你今日怕是跟我做不成交易了。”
任芸愣了愣,隨即笑了,倒是她今日露出的第一個真心實意的笑容,“說的也是。”
那張照片是應春和跟他提過的,被媒體曝光戀情的那張照片。畫面中,兩個男人一個低頭一個仰頭,旁若無人地接著吻,身側是巴洛克風格的藝術館,有隻白鴿從他們身後的那片天空飛過。
造成後來一切不幸的源頭,竟然會是這樣一張靜謐美好的照片,竟然只是這樣一張照片。
不可思議,也不可理喻。
“就這一張照片嗎?還有別的嗎?”任惟的聲音堪稱冷靜。
任芸以為任惟不知道,笑了聲,“你可別小瞧這張照片,當初家裡為了撤掉這張照片費了不少力氣呢。我這可是少有的一張備份,網上的消息早就被刪了個一乾二淨。”
任惟點了下頭,絲毫不退讓,“既然小姑能把這個存下來,那別的應該也能存下來吧?”
在這樣的交談下,任芸終於察覺了一絲不對勁,眉頭擰起來,“你是不是恢復記憶了?”
對了,只能是因為這樣,不然不會聽到前男友的事情不驚奇,看到照片也依然冷靜。
“沒有。”任惟矢口否認,事實上也確實沒有,只簡單道了一句,“只是有當年的知情人告訴了我一些事。”
原來如此。
任芸無奈地笑了下,“小惟,你還真是執著啊。沒想到當年將你強行綁上去美國的飛機,也依舊沒能讓你有所改變。”
“你說什麼?!”任惟的雙眼驀地睜大了。
在應春和的描述里,他是主動給應春和打電話提了分手,而後直接去了美國,沒有留下隻言片語。
任惟原以為,自己是受了家裡的脅迫,不得已做出了跟應春和分手的選擇,可原來就連後來他去美國也是被強行送去的,所謂沒留下任何別的話,也不是不想留,而是根本沒機會留。
“不止如此,你當年到了美國,落地之後被家裡安排好的司機接走。可你剛上車沒多久,就讓司機掉頭回機場,想要買票飛回來。”任芸像是替他惋惜,又像是為同樣身不由己的自己感慨一般,輕輕嘆了口氣,“只是很可惜,你運氣不太好,回機場的時候出了車禍。”
後來的事任惟是知道的,傷勢慘重的他被送往醫院,全身上下十幾處骨頭斷裂,失去記憶,性功能障礙,在病床上躺了好幾個月,痛苦難挨的復健。
任惟不知道當時的自己是抱著怎樣的想法折返回機場,是想見應春和嗎?是想對應春和說什麼嗎?還是想要做些什麼?
明明知道就算回來也改變不了什麼,明明知道自己的力量那麼微薄,卻還是做了,不計一切後果地去做了。
“小姑,謝謝你告訴我這些。”任惟鄭重地對任芸說道,將照片仔仔細細地收好,隨即對任芸承諾,“您跟姑父離婚的事,我會為您請最好的律師,替您爭取最大的利益,同時也會讓人去找更多有力的證據。其實就目前的情況來看,他已經構成了重婚罪,只要證據充足,甚至可以判刑。”
“判刑?”任芸睜大眼睛,顯然有些許震驚。
“嗯,理論上可以,但還要看證據是否充足以及法官的認定,這個可以到時候再想辦法。對面作為婚姻過錯方,小姑你想在離婚時爭取最大的權益還是很容易的。”任惟對這方面的了解程度不算很多,只能大概地給任芸講講。
哪料任芸聽后,面色卻很凝重,“不,不能判刑。他要是判了刑,我兒子之後怎麼辦?還有我孫子,他還那麼小。”
任惟頓了頓,淡淡道,“我也只是一個建議,小姑你若是不想追究他這方面的責任,到時候也可以不追究,只把財產清算好也是可以的。具體情況,您到時候把您的訴求跟律師講就好了。”
“好。”任芸鬆了一口氣,“謝謝你,小惟。”
“還有一件事。”兩人的談話基本結束,任惟卻忽然又開口道,“小姑,你當年因為家裡而不敢離婚,如今怎麼又敢了呢?”
“當年最想離婚的時候,家裡集團資金周轉不過來,是你姑父家出了一把力,才讓集團順利渡過了難關。我回任家說想離婚,你爺爺就給了我一巴掌,後來再也沒提過。”任芸用勺子攪拌了一下杯子里總共沒喝過幾口的咖啡,沉悶的棕褐色液體像是長久困住她的沼澤,粘膩發苦。
但她思及此又淺淺地笑了下,“可現在不一樣了,我已經不是當年那個二十幾歲的小姑娘。如今的我,有能力可以選擇自己想要的生活了。”
任惟聽後點了點頭,先行離開咖啡店,走之前順手結了賬。
任惟是回到家才給應春和打的電話。
應春和接電話的時候像是在忙,聲音斷斷續續的,有時候任惟說話有應答,有時候則沒有。
十分鐘后,任惟忍不住了,“應春和,你在忙什麼啊?”
這次應春和回答得很快,“嗯?你說什麼?”
“我說你在忙什麼,說話老斷斷續續的。”任惟聲音悶悶的,“你要是很忙的話,我就先不打擾你好了。”
應春和聽笑了,還故意逗任惟,“那好,你掛電話吧。”
“應春和!”任惟簡直要被他氣死,聽見那端傳過來的笑聲,咬牙切齒地道,“你故意的是不是?!”
應春和收了收笑,總算跟任惟解釋自己在做什麼,“颱風快來了,每年差不多這時候都會有颱風,所以島上在提前做準備,我現在正在幫忙呢。”
忙的是正事,任惟氣發不出來了,乾巴巴地“哦”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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