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惟走過去站到他身邊,叫他,“應春和。”
“嗯。”應春和應了一聲,沒抬頭。
“心情不好?”任惟明知故問。
“沒。”應春和將唇抿成了一條筆直的線。
任惟笑了一下,學著應春和把手落到貓頭上的動作將自己的手落在了應春和的頭上,揉了揉他的髮絲,頭髮沒有燙染過,發質很好,蓬鬆柔軟。
“任惟,你手不想要了就繼續。”應春和聲音冷冷的,沒什麼起伏。
任惟又笑了下,到底把手鬆開,“不是說沒有心情不好嗎,怎麼這麼凶?應春和,捨不得我走嗎?我還會回來的。”
應春和抬起頭看向他,目光也是冷的,“沒人要你回來,想走就走,我不會去送。”
任惟是註定要走的,在任惟出現在離島的那一刻,應春和就明白這一點。任惟的世界有很多東西,天大地大,山高海闊,任惟不會為一個小小的應春和屈居在這樣偏僻狹小的島嶼。
有點想抽煙,應春和舔了舔乾澀的嘴唇,這樣想。
任惟垂著眼瞧見應春和伸出來的那一小截粉嫩柔軟的舌頭,眸光暗了暗,又重複一遍,用更為鄭重的語氣,“我會回來的,應春和,再相信我一次。”
應春和的手指蜷了蜷,慢慢收緊,心想這很難。
他很難再相信任惟,畢竟上一次任惟也是這樣,接了家裡的一個電話后離開他們一起居住的地方,此後他們再也不復相見。
翻來覆去十幾個日夜,應春和等來一句輕飄飄的分手,一頓不分青紅皂白的打罵,一張侮辱性的銀行卡。
信任這東西需要聚沙成塔一般一點一點累積,但倒塌卻只需傾刻之間,災后重建比剛開始要難上許多。
任惟伸手將應春和披散在肩上的髮絲攏了攏,同他緩緩道,“應春和,現在不是八年前了,我家裡干涉不了我那麼多,公司是我自己的,我的人生也是我自己的,他們管不了。別擔心,我說會回來就是會回來。”
“你的手腕有傷,竹子先別弄了,等我回來我幫你一起弄。”
“有事就給我打電話,我手機二十四小時不關機。你不想打電話就發消息,我看到就會回你。”
這場景很奇怪,讓應春和聯想到即將出遠門的丈夫臨行前對妻子事無巨細地叮囑,一時有些臉熱。
他冷冷地對任惟道,“別那麼話多,任惟,用不著你操心,我也沒事情找你。”
明明對方冷著一張臉,落在任惟眼裡卻全成了可愛,內心軟得一塌糊塗。
他盯了應春和一張一合的唇有一會兒,突兀地開口,將那夜他醒來就在心裡響徹的話對應春和說了出來,“應春和,我想親你。”
應春和的臉肉眼可見地漲紅,嘴巴張了又張,沒能說出話來,好半天才憋出來一句,“不行。”
“為什麼?”任惟問得很誠懇。
應春和的臉更燙了,頭髮里隱約露出來的耳尖也是通紅的,咬牙切齒,這人還好意思問為什麼,還能是為什麼,他們現在根本就不是隨隨便便能親嘴的關係。
“想著,不是能親嘴的關係,別亂親。”應春和的語氣硬邦邦的,說完之後猶覺不足地補上一句,“追人就好好追,別耍流氓。”
任惟眨了眨眼睛,好似有些困惑,“這叫耍流氓啊?”
他倆都沒在一起,任惟給他來一句想親他,這不是耍流氓是什麼?
“別給我揣著明白裝糊塗。”應春和目光冷冷地瞪著他,只是因為臉依舊紅著而顯得氣勢稍顯不足。
“只是一個道別吻而已,這都不行么?”任惟的語氣稍顯可憐,眼睛眨巴兩下,無辜而期待地望著應春和。
應春和心如磐石,不為所動,見小貓吃完了魚,蹲下身將碟子拿起來,轉身進院子里了。
吃飽了的小貓發出愉快的喵喵聲,見投喂它的人已經進去了,便抓著近前之人的褲腿蹭了蹭。
任惟彎腰摸了摸它的頭,眸光很溫柔,“乖。”
任惟進屋的時候,薛婆婆正在看天氣預報,沒看見應春和。
薛婆婆朝任惟比了個唇形,任惟看懂了,朝應春和的房間看去,目光觸及緊閉的房門。
他走過去敲了敲房門,“應春和,我能進來嗎?”
裡面好一會兒才有回應,應春和的聲音有些不易察覺的啞,惜字如金地道,“進。”
門沒鎖,任惟擰開把手推門進去便見到斜斜倚著窗邊抽煙的應春和,裊裊白煙將他的面容籠罩住,模模糊糊的,令人生出遙隔萬里之感。
“應春和……”任惟輕聲叫他的名字。
應春和夾在指間的細支煙輕輕一抖,一截燃盡的白色煙灰徐徐落下來,他正好偏過頭來看向任惟,眉眼又變得清晰了,離任惟很近。
看清任惟之後,應春和的手指在唇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讓任惟別聲張,外婆不讓他抽煙,他都是躲著抽的。
任惟點點頭走進屋裡,將門給關得嚴嚴實實的。
香煙重新回到應春和的嘴裡,含含糊糊地問了句,“找我做什麼?”
“沒什麼,就想找你。”任惟也說不上來,在聽到電話那端母親的話時,他本來情緒不佳,可在看到應春和明顯不爽的反應之後心情卻逐漸好了起來。
應春和擰眉,冷淡地瞥他一眼,“任惟,你很粘人。”
“嗯,只粘你。”任惟話接得很快,倒是應春和有些沒反應過來,反應過來后臉又熱了起來,不太自在地偏過了臉。
“任惟,討厭煙味么?”應春和忽然這麼問了一句。
任惟愣了愣,心想我自己都會抽,算不上討厭,更不會讓應春和以此為借口叫自己出去,嘴巴動得比腦子還快,“不討厭。”
應春和偏頭過來,被風吹得冰涼的唇貼了過來,帶著淡淡的薄荷味,一觸即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