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島的人 - 離島的人 第34節 (1/2)

真正讓他感到漫長的是任惟打過來的電話,一分鐘都不到,應春和記得清清楚楚,手機掉在地上后,屏幕暗下去前,顯示的數字是三十四秒。
“應春和,我們分手吧。”
“好。”
兩句話,一人一句,三十四秒,他們接近四年的戀愛畫上句點。
傷得太重,應春和在醫院躺了快一周才勉強能下地。能下地走路后,他第一時間辦了出院手續,打車去了任惟家。
開門的是傭人,新面孔,應春和從前沒見過。興許是被人交代了,在對上應春和的臉后立刻變得噤若寒蟬。
應春和問她任惟在不在家,她猶豫了一會兒才回答說少爺不在家,去美國了,以後也不會再回來。
就在應春和一無所獲,轉身準備走了時,傭人又跑進去拿出來一張銀行卡遞給應春和。
“這是什麼?”應春和沒有去接。
傭人直接把銀行卡塞進了應春和的手裡,“少爺讓給你的,你拿著吧。”
應春和低頭看著手心裡那張金光閃閃的銀行卡,頭一次生出恨意,心想任惟不愧是任家人,連侮辱人的手段都一脈相承。
但因為任惟不在,他的怒火,他的恨意都無處發泄,只能是蒼白地問了句,“除了這個,他有留什麼話給我嗎?”
傭人搖搖頭,說沒有。
沒有,什麼都沒有。
天大地大,應春和卻頭一次生出無處可去的想法,只好逃難似的逃離了北京。
那副他給任惟畫的肖像畫,由於害怕被裝訂工人不小心弄壞,或者看展的人碰撞弄壞,展出前沒有放在藝術館,原本打算等畫展的最後一日再帶過去,最後卻因此逃過一劫,成為他唯一留下來的、完好無損的畫作,被他不辭辛苦地一路抱著帶回了離島。
銀行卡里的錢一直沒動過,卡被他鎖在了抽屜里,甚至從來沒去確認過卡里到底有多少錢。
他想,多少錢都買不了他的四年,他的愛情,他的任惟。
第38章 “應春和,你不恨我嗎?”
聽完應春和口中的陳年舊事,任惟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他本應該說點什麼,或者去擁抱應春和,可是在百感交集之下,他竟然不敢去看應春和的眼睛,更不敢多說什麼,生怕說錯話。
來離島這些天里,應春和對他的態度以及為他做的一切事情,都在腦海里走馬觀花式地回放了一遍。
帶他回家,給他做飯,陪他出去海邊玩,發燒了照顧他等等,應春和為他做了那麼多,可原來這一切的一切都建立在應春和曾經歷過那麼多由他帶來的苦痛之後。
羞愧如潮水一般將任惟席捲,沒過頭頂,瀕臨窒息。
他根本沒有任何立場、任何資格來指責應春和所做的一切,應春和做的已經足夠好,換做是別的人,又或者換做是他自己,都未必能達到應春和所做的十分之一。
“應春和……”任惟的聲音在顫抖,如溺水之人般艱難喘息著,腰突然直不住了,慢慢地彎了下去,最後蹲在地上,懊喪地將臉都埋在了雙手裡,“我來這兒的第一天,你就該趕我走的。”
相對於任惟,應春和說完這一切還算是平靜,像是終於卸下了什麼重擔一樣,得以長舒一口氣。
他垂首,目光落在任惟的頭頂上,看他的發旋,有兩個。
常聽人說,有兩個發旋的人會很有福氣,比別人都好命。
任惟生來就比絕大多數人好命,這是不爭的事實。連在愛里都比別人要好命許多,遇見應春和,任勞任怨、委曲求全、忍氣吞聲的應春和。
他像吞咽一塊冰冷的堅硬的石頭一樣,將他受過的一切苦痛吞下肚裡去,好像這樣就可以當作一切不曾發生。
他和任惟不曾分開,任惟也不曾傷害過他。
“我想過的,也做過了。”應春和這麼回答。
實際上,應春和在與任惟分開的這些日子裡,想過許多許多次。如果任惟來找他,他一定會把任惟趕走,趕走之前還會把人罵個狗血淋頭。
可當這一天真正來臨,任惟什麼都還沒有做,光是站在那裡就足夠讓應春和的心開始發緊發疼,眼眶開始發酸發紅。
他把畫用畫布蓋起來,卻在院子里種無盡夏;他不再試圖聯繫任惟,卻還是會對著任惟的聊天框發獃。
他發現他恨不起來,他對任惟恨不起來。
怎麼恨呢?
是要把那些美好的、熠熠生輝的曾經碾成爛泥一樣去恨嗎?
應春和做不到。
他在海邊長大,水性極好,可每每想起任惟,就像是溺水之人一樣,不斷沉沉浮浮,屢次瀕臨窒息。
有愛才有恨,而應春和還沒能從愛河裡邁出去,跨不到恨的彼岸。
“但是你太死纏爛打了,任惟,我趕不走你。”應春和輕聲說。
而後他聽見“吧嗒”的一聲,是任惟的眼淚從指縫間流出來,砸落在地。
任惟的眼淚很大顆,落下來也很重,應春和從前就知道,也不止一次為此心痛、心軟過。
“對不起……應春和……對不起……”任惟哽咽著跟應春和道歉,一遍又一遍。
明明更應該說的是別的,明明還應該再多說一點什麼。
可是除卻這一句對不起,他竟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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