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寒致彷彿被鈍物敲擊,他猛地抬頭。
無心法師卻沒有看他:
“不然你過來,只是為了說這些這麼簡單?”
他好像被人戳中了心事,可是又好像不是。
“我……”
“進來坐吧。”法師道。
法師沒有責怪他,張寒致的內疚卻加深了。
暖閣里有草藥的味道,無心法師給他倒了一杯熱茶。
“我知將軍不知如何抉擇。”法師道:
“這俗世紛擾,將軍只記得一句話便可。”
張寒致的腦袋探了過去,表示傾聽。
“凡所有相,皆是虛妄。”
“是否動情取決於將軍本人的本心,旁人無法替你拿主意。將軍應該自己考慮是否在意那個人,又是否願意為了她,放棄曾經信仰的圭臬。”
……
一時間室內沉默,張將軍知道,這是無心法師在給他機會。
“我知將軍矛盾,但我也能看出將軍慧根清凈,若是修道,定能助我朝昌盛。”
他飲下那杯熱茶,那熱茶彷彿從頭到腳給予他希望。張寒致忙向法師道了謝。
“法師謬讚了。”
無心法師捻著手裡的佛珠,他輕輕笑道:
“將軍對自己應該是最為了解的,不是嗎?”
……
臨別之時,法師對他道:
“將軍時刻記得這話便可,如果將軍這次不能把握自己的所思所想,下次來找我也不遲。”
張寒致點點頭:
“多謝法師教誨。”
無心微微搖了搖頭:
“你我年齡相當,不必如此多禮。”看著眼前英姿勃發的將軍,無心法師好心提醒道:
“山下似乎有人在等你。”
張寒致微愣,然後道:
“多謝法師。”
無心法師站在山峰上看著張寒致的背影,他順著崎嶇小路,身子逐漸隱沒在了山林里。
他卻輕輕笑了起來。將軍年紀也輕,心智也輕。
將軍雖經生死,不經情慾。
這女人對他來說好也罷,壞也罷,似鬼門關也罷,全憑他的造化。
*
他遠遠地便看見山腰處的那個女人。
女人穿著一襲紅衣,與這青翠的山林格格不入,卻又渾然一體。
他的驊騮性子本烈,可是此刻在女人的撫摸下變得溫順很多,甚至不似一匹駿馬。
她的眉眼溫柔,慢慢撫摸馬匹的鬃毛,把手裡的嫩草餵給它吃。
……
張寒致蹙了蹙眉,她是怎麼找到這裡的。
不過他已經想過,日後待她不必避而不見,她的身份也沒那麼秘而不宣,想來聖上不久后就會告訴旁人她的身份,到時候……
到時候她應該就會結親吧。
張寒致在心裡默念了遍,凡所有相,皆是虛妄。
白芷看見了張寒致,她倒是笑得燦爛:
“你終於被我找到啦。”
再也沒有理由拒絕我了吧。
張寒致解開繩子,接過馬韁,頭也不抬:
“你是怎麼找到這的。”
白芷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你又不知道我是什麼,嗅著你的味道就來了。”
呵。
嗅著別人味道就來的是狗鼻子吧。
張寒致輕哼一聲,白芷看他終於不那麼面癱,頗覺稀奇:
“張將軍去寺廟做什麼呀?”她心直口快道:
“去還俗嗎?”
雖然還俗是她單方面的願望,她也知道這個可能性不大,但是她還是想聽他親口告訴自己。
張寒致搖了搖頭,示意她上馬。
白芷開心地抱住了他的腰:
“將軍不說男女授受不親了?這次可以了?”
“再多說一句你就自己下去。”
……
白芷自己意淫著已經還俗的張寒致,殊不知張將軍在心裡默念:
凡所有相,皆是虛妄……
——
驊騮:古代稱赤色的駿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