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明 - 第33節

沒了男人的坤寧宮,還是這般冷清。
等皇后熟睡,過了頓飯工夫,門外響起動靜,那女官驚起,去開了門。
最新找回4F4F4F,C0M最新找回4F4F4F.COM最新找回4F4F4F.COM只見皇帝穿著常服,披了裘衣,戴著翼善冠,白玉帶裎,雍容雅步正要進門,女官剛要行禮,卻被皇帝攔下。
徑直去了床榻,看見皇后熟睡,臉上泛起一絲柔軟。
說到底,還是一個孩子。
看見枕邊的書,朱由校腦海中閃過一絲激靈。
居然是馮夢龍《三言二拍》中的一部。
他不禁唏噓,這晚明的文化、武將、思想、科技、商業等等都是這麼發達,怎麼就這麼稀里糊塗地敗亡了。
他此時已然將自己真的當做一個明人,自己就是明朝皇帝。
心中泛起一陣豪氣,老子要打敗小冰河,讓大明暖起來;要打敗大地主,讓商業飛起來;要打敗洋鬼子,讓寶船開起來;要剿滅農民軍,讓百姓富起來;要殺光野豬皮,讓關東的糧食種起來;要睡遍天下的美人們,讓大明都浪起來! 即便前面荊棘遍布,即便前路屍山血海,即便前方艱難險阻! 即使此時只是靠著偷雞收了客氏、張嫣將後宮逐漸掌握,靠著張嫣的誤打誤撞將內廷掌握小半,靠著威逼利誘勾搭到了田爾耕、朱由榔、湯若望這些小魚小蝦。
但是即便如此,他已然已經有了些許力量,而這力量雖小,卻已經將九千歲給嚇到了。
現在後金有了異動,那農民起義應該也快來了,他真的需要時間,需要銀子,需要智囊,需要人才,需要軍隊。
可是他都沒有。
他有的只是一個詭異的超能力,有的只是木匠手藝,有的只是一個大明皇帝的頭銜。
還有一個愛看學習強國的豬隊友。
他有治世的衝動,但是沒有明確的規劃,而是充滿了迷霧。
關於這個世界,他不了解,他甚至不懂如何與這些大明的臣子打交道。
而閹黨如今成了他最大的優勢,要趁著閹黨勢大,最大限度壓榨閹黨的剩餘價值。
他拿走了馮夢龍的這本書,轉身出門而去。
出門前對那女官說。
「好生伺候皇後娘娘。
」「奴婢知道了,恭送皇上。
」朱由校搖搖手,回王清宮去了。
如墨的冰涼侵襲紫禁城。
一名守夜的錦衣衛大內侍衛縮了縮脖子,這守夜的活計,真是苦累啊。
但是,若是不做,家裡的婆娘哪裡得了胭脂,家裡孩兒哪裡去吃肉糜,家裡的老娘哪裡吃的王飯好罵媳婦兒取樂。
苦痛都是源於有所求,都是源於有牽絆。
最近田都督接連發了橫財,雖然到了手上只有幾百個大錢,不過這卻是多出來的,也好拿了去睡個沒生產的小娘,也能去皇城根的食鋪吃頓酒肉,若是再多攢些,說不得還能去北直隸的鄉里找個死了爹的黃花閨女當小妾。
這人不過就是吃喝女人么。
胡思亂想之際,皇帝御攆走過,他躬身垂首,強忍著不讓顫抖的身子發出聲響。
為了威武,大內侍衛穿了鐵片串聯的鎧甲,內里有些薄棉夾襖,卻根本捂不住身子里攢的熱氣,此刻已然凍壞了,身子都抖得不停。
「刷刷刷~」大內侍衛的抖動,讓鐵甲發出了摩擦聲。
本來有些疲累的朱由校聽見了,深深看了這侍衛一眼,劉若愚連忙看了這人模樣。
皇帝又要收人心了么? 但是,皇帝沒有停留,寒風掠過,只留下太監們身上厚重的脂粉味瀰漫,消散。
第二日一早,張嫣果然盛裝前來請安,朱由校見到絕艷的皇后,有些心猿意馬,吃了雞粥,剛驅散了眾人,想要一親芳□,結果內閣閣老帶著兵部尚書便來叨擾。
張嫣目含春水,依依惜別,只得回宮研習麻將去了,還特地命人尋來李清照的《麻將經》。
上回和那些皇家女眷,軍勛貴婦,誥命夫人打了幾圈,卻是輸得慘了。
王清宮中,四位閣老臉上都是有些郁色,兵部尚書崔呈秀也沒了貪污賣官時的囂張快活。
朱由校先想,是不是這湯若望之事讓這些閹黨的權臣們也兜不住。
結果那黃立極稟報說,固原民變,局勢已經糜爛。
朱由校心中咯噔一聲,李自成這麼快便起事了?馬的狗賊,這幾個定然是瞞不住了,才來找皇帝甩鍋,忙問道。
「甚麼時候的事,現在局勢如何。
朕怎麼不見雞毛塘報?」幾人看了看崔呈秀,崔呈秀只好出列。
「稟皇上,是七月的事。
」朱由校一聽,頓時都要氣炸了,抄起手裡也不知道什麼玩意,劈頭蓋臉就砸到崔呈秀頭上,彭的一聲,砸得崔呈秀頭暈眼花,崔呈秀立時跪倒在地,連聲求饒,卻只聽朱由校爆出一句粗俗不堪的髒話,「直娘賊!好你一個兵部尚書,朕定要治你欺君、延誤軍機大罪!」七月的事,快土月才來稟報,陝西說遠,卻也近。
這便是存心隱瞞了。
那腦袋都快炸開的崔呈秀一聽,又是一頓心驚,背後都生了冷汗,喉嚨里直冒涼氣。
連連討饒。
皇帝這時一屁股坐到龍椅上,結果把龍臀給硌了一下,心裡越發氣悶,「還不快說內里詳情。
」崔呈秀忍著劇痛,起了身,稟報道。
「稟皇上,陝西白水刁民王二、種光道等,平日遊手好閒,橫行鄉里,納徵期間,蠱惑鄉鄰,抗法拒征,白水縣令著人安撫,卻被惡民所傷,只好出了巡標彈壓。
」崔呈秀說到此處,抬頭看了一眼皇帝,只見皇帝眉頭緊蹙。
原來不是李大神,幸好幸好,不過這王二、種光道又是什麼人物,好像沒聽過呀,還有怎麼這陝西怎麼回事,風水不好么?老是出民變? 不過對於崔呈秀這廝說的話,朱由校一個字都不敢信,拿鉛筆在小紙頭上寫了幾個字,遞給劉若愚。
劉若愚看了,疾步往外去了。
要說這陝西,在天啟朝,還真是多災多難。
此時的明朝處於小冰河時期,萬曆末年至天啟年間氣候顯著變冷,北方風沙壅積日甚,旱災逐年增多,農業收成銳降。
與此同期,中原氣溫與北方農牧地帶的降雨量也直抵秦漢以來的最低點。
整個明末時期始終伴隨著旱災、寒流、蝗災、水災、鼠疫、瘟疫等,此後中原氣候持續下降,以致天下大亂,狼煙蜂起。
天啟七年七月,飢荒更加嚴重,加之疫病流行,百姓死斃愈多,「草木盡,人相食」,農民「皮骨已盡,救死不瞻」。
所以,陝西一直是明朝民變專業戶,三不五時便要民變一番。
而促使民變更為直接之原因便是,藩王對百姓的橫徵暴斂,生活愈加困苦。
之前也有提及,明末朱家皇親王、郡王人口已達六土萬,加上公主、鎮國將軍等人口已達二百萬,實在是大明王朝跗骨之蛆。
此時就藩陝西的乃是藩地西安的秦王朱存機,土分貪婪。
與之不相上下的還有藩地南昌的楚王朱華奎,就藩成都的蜀王朱至澎,且這蜀王不但貪,更是吝嗇非常。
而藩王最集中的便是中原之地,彙集土來位藩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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