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過了一處牌坊,迎面便是一堵烏瓦白牆,中間開了一扇朱漆木門,門口站了幾個女官,門上掛了「念奴嬌」的匾額。
朱由校出了馬車,遠遠看見院牆內有二層高的庭院,延綿幾里方圓,卻是頗有規模。
劉若愚等拿出馬車后的馬凳,扶著皇帝下車,一眾人身著華服,往那大門行去。
不過還未進門,便遇見有人鬧事。
朱由校一愣,居然還有人在此地鬧事的? 幾人本是來尋歡作樂的,這等熱鬧自然引得幾人關心,當下便圍了上去。
只聽一個穿著綢衫,圍了裘脖的富家翁在門前和一個小官模樣的理論。
「這位大人,余真是南京魏國公府的遠親,也是南京巡撫的同年,此番乃是應戶部之邀,來投標軍糧糧商的。
」男人臉色急切,拉著那小官的手不放。
小官沒品沒佚,這差事是祖傳的,說起來卻是如普通妓院中的龜公角色。
不過那態度土分恣揚,一甩那富商模樣的男人。
「你個銅臭商賈倒是好笑,你要尋那戶部主事方大人,當去戶部,怎麼來了此地。
國朝法度森嚴,方大人又是頂好的清官,怎麼會來教坊司。
你若再這般無理取鬧,待吾吹了這呼哨,喚來坊甲、五城兵馬,看你進不進那六扇門走上一遭。
」俗話說,衙門八字開有理無錢莫進來,這般說辭一下便把那富商模樣的嚇壞了,不再言語,踟躇了片刻,那富商男子看著小官臉上神色不假於色,頓時有些泄氣,只說,「明明見著方家馬車進了偏門去的。
」說完,拉著一匹健馬就要告辭。
那小官並不理會,甩甩袖子,就要鑽進門去了。
眼看一場熱鬧就這般糊塗收場了。
田爾耕看了看皇帝,見他臉上波瀾不驚,並未插話。
這時那譚敬卻從後面擠了上來,在皇帝身後說,「爺,那人牽的馬,有些名堂。
」幾人都是聞言朝那商人手上牽著的馬看去,只見那匹健馬身材高大,體型威武,體態端莊,全身雪白,此時被那四周的燈籠照映,那白里泛著金,閃爍奇異光□,再往下瞧去,四隻馬蹄卻都是明黃顏色,一股帝王般的氣質油然而生。
真是一匹馬中王者。
朱由校不禁眼熱,生出貪婪心思。
那伺候在一側的劉若愚倒是有些見識,驚呼一聲,「陛下,此馬好似那爪黃飛電,若是純種的,便是寶馬中的寶馬,只有皇上才有資格有這坐騎,不過,這小商賈怎麼有這寶馬,也不怕招來禍端。
」這話猶當頭棒喝,朱由校與田爾耕相視一眼,都是咋舌,聽聞了譚敬點撥,居然生出了搶奪之心。
清醒過來的皇帝本來就對這商賈身份有些好奇,這時候又有寶馬在前,便出口招呼那人,「兄台,請留步。
」那人轉身過來,看到幾人穿著華貴,四個太監模樣的給兩個威嚴、貴氣襲人的權貴圍在中間,身後又有幾個警覺的家丁看護。
他卻是見慣了場面的,這下便生出些謹慎來。
朝著幾人垂首作揖,道,「兄台有禮,不知有何事?」臉上卻是帶著沮喪之色。
朱由校邁步走近那人,上下細細打量一二,卻是個長相不俗的儒商。
只是眼睛里泛著小心和失落。
「兄台可是遇上什麼難事,小弟姓朱,平生好管閑事,最見不慣那仗勢欺人的惡奴,你將難事說與我等,若有咱們說得上嘴的,便幫你說和一二,也是攢下一份功德。
」朱由校眼神頗為誠懇,倒是讓那商賈有些感動,來了京師幾日了,那毛一鷺說的戶部招標之事完全就是子虛烏有,碰壁幾次不說,那銀錢倒是使了不少。
他家也不是巨富,哪裡能受得了這般折騰,不知從哪裡得來了消息說是戶部主事方岳項喜好來這教坊司喝花酒,便瞎貓碰死耗子來碰碰運氣。
但這等有抹黑朝官之嫌的大逆不道之話,怎麼好說出口? 一時期期艾艾,話頭堵住舌頭,卻是啞巴了。
那譚敬此刻卻是得了劉若愚的提示來相馬,他本是從小從太僕寺、苑馬寺偷馬騎,現在又是御馬監的監官太監,自然對著相馬有些心得。
雖然只是用肉眼去看,臉上卻是泛出喜色。
那商人見到譚敬這麼膽大妄為,只道遇上混世魔王,心中惴惴,「這位兄弟,怎麼如此粗魯,還相起我的馬來了。
」朱由校連忙將商人手臂一拉,低聲說道,「不知兄台這寶駒何處購得,我也是愛馬之人,不如兄台告知些情報,我也去購匹良駒代步。
」見到朱由校這般做派,說不上大方,卻也是磊落。
商人心裡有些放鬆,「回兄台的話,這馬本是我前些日子投宿那客棧的房客的,他從北邊來,像是逃難的,到了京城便沒了盤纏,說是要賣馬,我看這馬土分神俊,見獵心喜便花了一百金購得。
不過,現如今我盤纏耗盡,卻是有心轉讓這良馬,若是兄台有意,我便原價轉讓與你,可否?」那譚敬是個直腸子,哎呀哎呀地叫好,使勁給朱由校打眼色。
朱由校卻是把手一擺,「兄台且慢,這馬是否是好馬,光憑你一家之言,當不得准,老田~」正盯著寶馬流口水的田爾耕還在愣神,冷不丁這皇帝叫了一聲老田,還沒反應過來,那劉若愚上去扯扯袖子,這才回道,「朱公子,老田在呢。
」「老田,你先與這位兄台去請了那馬的原主人來,吾便在這念奴嬌等爾等,這馬暫且就綁在這門外的停馬石上。
」最新找回4F4F4F,C0M最新找回4F4F4F.COM最新找回4F4F4F.COM「誒,得嘞。
」說著拎起商賈就要走。
那商人見到朱由校這般張揚,又有身上傳來這威嚴男人的大力,一下子心裡沒了主意,只好隨著去了。
朱由校從脖子後腦掏出一把扇子,啪嗒展開,扇了兩下,只覺得,寒風撲面,哈哈,還想效仿江南四大才子,這卻是自找苦吃。
劉若愚開路,譚敬殿後,五人,不,一皇帝四太監便入了那名曰念奴嬌的勾欄。
那看門的雖然不認識這幾人,不過有田爾耕留下的人出示腰牌,幾人倒是順利入了門牆。
待進的裡間,只看得垂簾四方,朦朧籠紗。
倌人纖指撥弦奏,身姿曼妙舞。
酒客勾偏提滿樽,手背支下頜,懶散輕酌。
真是好個風流。
朱由校是個盲流,雖然有後世的見識,但在國學修養上,不上檯面,這次來,也是來見見世面。
不過這舞袖迎清風,長簾挽半月的風景。
這般附庸風雅,慣不是他性情。
剛進了院子,兩隻賊眼倒是骨碌碌轉悠,不過轉了一圈,倒是有些失望。
這裡全是些濕人。
他這棒槌也說不上話。
那些女人都是綠茶婊,一舉一動都是矯揉造作,哎,這世道害人,把這些個大家閨秀都逼成了婊子了。
等那劉若愚去和教坊司中的女官兒交涉一番,朱由校坐在一個雅庭,便生起悶氣來。
心裡想著,不成,朕不允許這幫假風流佔了這麼大的便宜。
腦子裡便在籌劃起壞主意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