懲罰世界四：老男人（十七）
很疲憊。
從來沒有這麼累過，甚至都不願意醒過來，彷彿黑暗中有看不見的東西在拉拽著她，下墜。
她在巨大的恐慌中不斷下落，黑暗裡她的周圍沒有任何一處支點，身體下墜得她心驚肉跳。
她能感受到眼角的濕潤，卻掙扎到四肢酸軟，也沒能掙脫黑色夢靨。
“是噩夢，一定是在夢裡，放鬆，放鬆，睡過去，醒過來就好了……”在拚命想尖叫的下墜中，身體四肢慢慢鬆軟下去……似乎完全放棄了掙扎。
床上的人突然“嗬”地從床上坐起來，劇烈喘息著，眼神直愣愣地盯著前面，汗水從她蒼白的額角滑落，雪白的膚色也被折磨得慘白。
“怎麼了？”
她猛然轉頭，唐政覺得有異，終於走過去看她……的眼神。
“做噩夢了？”
倪妮還在喘息，渾身綳了一下，然後任他扶肩安撫，過往經歷一遍遍掠過，低垂的眼眸里，神色萬千。
“我怎麼了？”她沒看他，垂頭平息呼吸問，卻想起了陷入黑暗前的種種，完全超出了她本人的情緒，至今仍有心慌的害怕。
唐政抽了紙巾給她擦拭額頭的汗珠，“你在家暈倒了，有哪裡難受嗎？”
話剛落，醫生就敲門進來了，經過一陣檢查，確定她沒有事。病房裡沒有其他人後，她才問，
“我媽呢？你們見過了？”
“嗯，老家有急事，她先回去了。”
病房裡突然一陣安靜，沒有人再說話，她感覺他的視線一直在她身上，幽暗的，審視的，緊張得她透不過氣。
直到垂落的髮絲被他g到耳後，耳朵被他溫熱的手指碰著，她心慌意亂，要打開他的手又反應過來，改抓了他的袖子，抬頭扯著難看的笑容，
“怎麼辦？國慶那兩天我和你在一起，用的是工作的名義，我媽他們之前沒有反應過來，現在肯定想起來了。”
……
直到門被關上，她才出了壓著的一口氣。
她承認她利用了楊子月遺留的感情，放縱情緒擴大，反正都要和唐政共沉淪，有原身的情緒催化，比演什麼都強。
可是不對。
她失控了。
“出來！我有話問你。”她在腦海里喊，某種恐慌讓她心跳失速。身體沒有虛弱，怎麼可能呢。
等了半天，房間里一片安靜，只有風揚起窗帘的一角，點綴著時間的流速，僅此而已。
她靜靜捋著思路，心驚肉跳地恨不得時間流速再快一些，卻連一個來電都能讓她嚇一跳。
是唐程恩的，沒有接，把手機設置為免打擾，躺了一天。
唐政給了她一個生活助理，她的情緒不穩定，在她昏迷時，老中醫曾跟他說，她思慮過重，心神大傷。
想到她醒過來后的反常，唐政眸色漸深。魑魅魍魎都出來了，她是自己牽扯進來的，他有些憐憫了。
次日她出院回家，接她的助理帶給她一個新手機和號碼，這是她要求的。
半年，給她半年就好。
她和司機收拾行李，開始住到唐政的公寓里。唐政春節前都很忙，司機是給她的人。
要離開住了快三年的地方，臨走惆悵不舍，嚮往熱鬧，謝絕了助理的陪同，準備轉去附近的美食街逛逛。
下樓卻遇見了一個坐著輪椅的老婦人，頭髮梳得一絲不苟，戴著耳墜，衣著精緻，背挺直，很優雅很講究的老太太。
她目光掃過去，欣賞地頓了幾秒，老太太先移開了目光。
倪妮沒在小區里見過，小區也沒有電梯，都走過去了，想想還是回過頭去問她，
“您是來找人的嗎？在幾樓？我可以上去幫您叫人。”
老太太紋絲不動，對上她的視線眼裡很冷淡甚至冷漠，凝視了她一會兒，才開尊口，
“不用。”
倪妮挑挑眉，踩著一地落葉出去了，臨到崗亭終於想起她面熟的原因，肖驍那個交往的女孩子。
她搖了搖頭，不再想，溜大到美食街的交叉路口，突然看到手機店旁邊突然跑出來一個小孩兒，而他跑向的地方又正有一輛轎車在倒車進來，她身體先於意識，三步快跑抱起小孩兒匆忙往旁邊閃。
身體往後一仰，沒平衡住人就摔了下去，疼的“嘶”地皺緊了眉頭。
原來她閃的太快，又是後退沒看後面，被台階擋著沒控制住就摔在了冰涼鋒利的階梯上。
向後檔的左手手肘疼得她想蜷縮，還抱著的孩子“哇”地嚇哭了。
倒車的車主也嚇得下來急問，
“你們沒事吧？有沒有怎麼樣？”
話落，似乎跟他一起的女子氣急敗壞道，
“你怎麼不看著點孩子啊，突然跑出來很嚇人懂不懂！”
倪妮皺著眉被人扶起來，冬天穿得厚，沒看出來明顯外傷，孩子哭得震天響，被嚇到了。
人群開始聚攏圍觀，本來不怎麼明亮的光線更昏暗了，偶爾能聽到“怎麼不看著點孩子，亂跑亂沖什麼的嚇死人”“好像挺漂亮的，年輕媽媽還不懂事”……
“我不是孩子媽媽。”倪妮和對面明顯是車主的人說，捂著手肘，應該是猛地撞到石頭了才疼得厲害，剛要曲身問大哭又被嚇到不敢動的孩子家人在哪兒，女車主就沖著她很大聲，
“你帶著孩子就要負責啊，哪有你這樣帶孩子的！不看管好孩子帶什麼帶！孩子爸媽知道不得嚇死！還有我們開車的，這動不動突然衝出來，出了車禍你負責啊！”
倪妮如死水的心微妙起波瀾，寒眸冷中含冰，S向情緒激烈的女子，又轉向拉住憤憤不平的女子的男人，
“我只是個路人，要吵架找孩子家長去，現在，道歉！”
她站在那裡，被陌生人扶起來後手機店的光源先正好照到她，冰凌凌的美眸，凝脂光滑的臉蛋，瓊鼻美眸，清艷比人，眉眼隱忍疼痛和怒火，嬌弱又烈火艷艷。
燈下看美人，更是驚艷心動，男車主愣愣看著她，心跳得慌亂，結結巴巴，
“對……對不起。”
倪妮目光轉向女子，得了她一聲“哼”，“誰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
還是男子拉住她往自己身後扯了扯，丟臉又羞赧地紅著臉又道歉。
倪妮已經不再聽，因為孩子媽已經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