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有了能防洪的水庫,再也么有了洪水,所以水神廟失去了作用,沒有人來祭拜,更加不會有人來修葺,以至於愈來愈破敗起來,門口的路都被茅草叢隱沒起來,極為難走。
這廟基本是不會有人來的,除了我們幾個附近喜歡玩弄的小鬼之外,也就只看見一個古怪的獨眼老頭經常來這坐會。
他退休前是水壩發電站的工人,負責維修之類的工作,周圍人都叫他老董。
老董性子很古怪,極少說話,問他什麼總是半天沒迴音,說起話來也有一句沒一句,心不在焉的。
長得也難看,獨眼龍一個聽說他那隻眼是早年間突然瞎掉的,也不知道什麼原因,去了醫院也沒查出個結果。
就這樣,我在這個宛如世外桃源般寧靜的小鎮上度過了我的童年和少年,後來出去上大學,接著工作了,又是好長時間沒回來,常常發獃的時候會想著家鄉的小鎮,和那深邃得簡直可以讓靈魂也吸引進去的忘川湖。
不 鰍」可想而知有多厲害,甚至可以閉著氣在水裡幾分鐘不上來,怎麼會是他?怎麼可能是他? 我急急忙忙趕回闊別多年的小鎮,還是那樣的小樓,還是那一片片茂密的樹林,還是那深邃得能把靈魂都吸進去的大湖,父母很開心,終於能看到我了。
我參加了「泥鰍」的葬禮,心裡挺不是滋味,幾個童年夥伴早就各奔東西,就剩他一個人還留在小鎮上,我走時還和他一起游泳釣魚,哪裡知道,那一次竟是永別,看著葬禮上的靈堂和來來往往的人們,我感覺恍如隔世,一下子想起了許多年前和他在湖底摸魚的經歷,彷彿就在昨天。
很奇怪的是,那個獨眼古怪老頭也來了,經過一番介紹才知道,他居然是「泥鰍」的遠房親戚,這真讓人意外,我一直以為他是孤身一個人無親無故的,因而觸景生情,這老頭也不容易,這麼多年一個人孤零零住在水壩發電站旁的小樓里,也沒個朋友,我感慨不已,老董看上去更老了,拄著拐杖路都走得費勁,手裡端著杯茶,顫顫巍巍的,似乎隨時都會灑掉。
「小哥,我和你說個事,我從沒和別人說過,你知道他是怎麼死的么?」他神神叨叨的靠過來,樣子像極了個神棍。
「當然是淹死的,這還有假?」「屁!他水性這麼好,這水壩又沒有洪水湍流,怎麼淹得死?」他瞪著眼,那隻早已瞎掉渾濁不堪的眼中突然綻放出懾人的光來,嚇了我一跳,心裡不由突然猛跳,也不知為什麼,手心裡已經是汗。
「我全告訴你吧,反正我也沒幾天日子了,這個秘密不能帶進棺材里,連小劉也死了,我是看著他長大的,我豁出去了,我全告訴你」他用力握著茶杯,杯里的水抖得滿桌子都是,手上的青筋都浮出來了,看上去猙獰恐怖。
「你知道那個水神廟嗎?」我點點頭,怎麼會不知道,我小時候經常去玩的。
老董用力咽了口口水,似乎極費力似地:「我年輕的時候聽老人們說,用水神廟裡的墨綠蠟燭就能看到平常看不到的東西,那個蠟燭好像是用長得通靈的白犀牛的角磨成粉做的,老人說很邪,千萬不要點著。
」「我那時候年輕氣盛,哪管得了這麼多,偷偷把蠟燭帶出來點,點了好幾次也沒見什麼,所以更加不當回事。
有一次和兩個工友去湖裡游泳,我們遊了很久一直游到下游一個樹林邊,那個地方我這輩子都忘不了,周圍樹叢很多很密,跟個樹牢似地,水很深但是很清澈,都能看見水下面的白色大石頭,石頭可大了,一塊塊都跟個磨盤似地。
」「我爬上岸休息,那兩個傢伙真有勁,還在水裡玩,我又拿出蠟燭來看,心裡暗罵老人都是跑火車的,滿嘴鬼話,在岸上休息得無聊了,我就點了蠟燭,那火苗很邪,是墨綠色的,豆大的一點光,也沒什麼溫度,不但不熱反而還感覺到冷,我拿著到處照著玩。
」「那兩個還在水裡練習仰泳,我拿著犀角蠟燭看著他們,我真不願回憶那一幕,我以後每次一想到都骨子裡發抖,我根本不敢和人說,小哥今天我是豁出去了,TMD憋了這麼多年,老子受夠了那個鬼東西!」老董額頭上的青筋都跳出來了,眼睛里放出可怕的光,像要咬人一樣,咬牙切齒的說著,我情不自禁握緊了拳頭,把指甲扣進了肉里,也不覺得痛,心跳得擂鼓一樣,我的直覺告訴我,這與「泥鰍」的死是一樣的! 「那個鬼東西,那個鬼東西……」老董的情緒漸漸有點失控了,話都說不利索了,「那個鬼東西來了!」「什麼鬼東西?」我都不知道我的嗓音是怎麼變得沙啞的。
「就是它!我看見它了!拿著蠟燭,然後就看見它來了!」老董咬著牙,一字一字,每說一字頭上就掉下顆黃豆般大的汗珠,老態龍鐘的身體抖得如風中枯葉。
他突然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很用力:「你信不信鬼神?」我心猛的一跳,無言以對。
「嘿嘿嘿嘿」他突然笑得很惡毒,咧著嘴口水都下來了,渾濁的瞎眼裡居然流出黃色的淚來,看得我心裡極為噁心難受。
「我告訴你,我什麼都告訴你,嘿嘿嘿嘿,小子,你知道我看見了什麼嗎? 我看見它了!「「它游過來了!我看得真真的!它從湖裡游過來了!一點聲音都沒有,一點水花都沒有,跟個鬼似地!我看著它,腳都打抖,挪不開步子,真TM大!黑黝黝就跟個鐵皮輪船似地,大得整個湖面水下都看得是它的黑影就跟頭鯨魚一樣! 那麼大的個,居然游得一點聲音都沒有,轉眼就到了那兩個傢伙的腳下。
「「我喉嚨里 下幾米深處停下來,他們還在叫我下來玩水,我牙都快把嘴咬破了,我就看見它瞪了我一樣,我看不見它的眼睛但我就是知道它瞪了我,那眼神就跟冷氣一樣,一下子我從頭到腳全都像進了冰窖,冷得刺骨刺心,我突然一下子就能動了,撒了丫子就猛往後跑,我感覺它就一直在後面瞪著我,我不跑它一定會弄死我的!」老董已經氣喘吁吁了,休息一小會,他接著說「回去后我就請了幾天假在家休息,後來過幾天,我聽周圍人說,那兩個人已經淹死了,人已經抬回來了,死的蹊蹺,大夥都覺得那種風平浪靜的地方也能溺死太奇怪,我去一看,媽呀,那兩個人臉都捲成花了,真的跟花一樣,全扭在一起,跟開花似地綻放開了,我和周圍人說,他們將有些人溺死後極度缺氧難受,自然臉就會扭在一起,我心想扯淡!他們是看了不該看的東西才開花的!」「後面沒過幾天,我的右眼突然就瞎了,我知道這是它的報復!我去過醫院醫生說視網膜受損,根本沒法修復,這狗日的!」「所以,我前幾天一看小劉也是這種癥狀,臉都跟開花一樣,我就知道他也碰見它了。
這小子是我看著長大的,老子豁出去了,我這條爛命本來就是撿來的也活不了幾天了,小子,你知道我還發現了什麼?」他的語音一下子又低沉下來,「我仔細打聽過,沒人知道那座破廟是什麼時候建的,由誰建的,我後來颳了一點蠟燭的粉末,帶到地質研究所鑒定,你猜人家怎麼說?」他的聲音又低又怪,微微有點走調,聽上去詭異無比:「他們說,裡面的蠟燭成分大概形成年代在兩百到兩百五土年之前,而摻雜的犀牛角粉末,形成年代至少有一千年以上!」老董的話不啻於一記炸雷,炸得我腦子暈暈乎乎的,一千多年前就有了?而蠟燭是兩百多年前才製作的,犀牛角蠟燭都是用活犀取角,那這頭犀牛得活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