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壽豎食指‘噓’了一聲,身形一閃,飄至房門前,猛地一把將門拉開。
“哎呀!”正將耳朵緊貼房門的劉青鸞猝不及防,一下跌了進來。
丁壽笑嘻嘻將劉青鸞扶起,“二小姐真是想聽,可以進來,不必在外偷聽。
” “誰……誰偷聽了,我是……呸,誰稀罕聽你說什麼!”被當場抓包的劉青鸞支支吾吾半天,惱羞成怒狠啐了一聲,轉身就跑。
才奔出幾步,劉青鸞驀轉身喊道:“姓丁的,你要是敢欺負我姐姐,我饒不了你!” 放完狠話,劉青鸞轉眼便跑個沒影兒,丁壽撇嘴聳了聳肩,回過身來已是滿臉笑容,“如今咱們可以說正事了……” 註:1、劉瑾本人對給女人立牌坊是真不感冒,歷史上他被剮了以後,這條作為他的亂政之一給更正了,實話說劉公公也不容易,許鎮守太監如巡撫都御史之任王預刑名,說他是‘捏旨批出’、‘擅政’,限制太監權力,不讓他們舉薦彈劾地方官員,又被罵‘假竊大義’,合著怎麼都不對。
2、《明史》里說‘天和初舉進士,劉瑾欲與敘宗姓,謝不往’,進士一般三年選官,從劉天和官場履歷看,雖然拒絕了劉瑾,但好像劉瑾也沒難為他。
第四百八土九章 妒婦毒計置樊籠佳人巧對結良緣入夜,禮部郎中沈蓉宅邸。
“……顏氏少寡守節,終始不二,奏請陛下旌表其門,賜額‘貞節’。
” 沈蓉寫罷具奏,與學生陸郊為母請旌的陳情上書並置案頭,悵然一嘆,感慨良多。
望著桌上晃動燭火,沈蓉神思迢遙,眼前浮現出一張秀麗朱顏,玉容花貌,紅潤浮頰,秋波如水,春意盎然……‘咚咚咚’一陣敲門聲,將沈蓉思緒喚回。
“老爺……”書房外響起丫鬟聲音。
“何事?”回憶打破,沈蓉語帶恚怒。
“夫人請您回房歇息。
”丫鬟道。
“公務未完,請夫人先行安歇吧。
”沈蓉沉聲道。
聽出老爺話中不快,丫鬟不敢再言,應聲告退。
沈蓉無奈搖頭,真是天意作弄,當年自己意動神搖,已然將那嫩如蔥白的柔荑握在手中,只因更鼓突響,霍然驚醒,慮及聲名受損前程無望,將個溫婉佳人拒之門外,如今遙憶昔時繾綣,又被人中途打斷,難道與她當真無緣么! 唉!沈蓉悵惘喟嘆,旁人只道他相府快婿,令人羨煞,又有誰知他如今是書中不見顏如玉,金屋只余東獅吼呢,個中辛苦便如寒天飲冰水,點滴在心頭,每當夫綱不振,他便愈加懷念心中玉人姿容,那夜自己若拋卻世俗之見,再大膽一些,如今也該是舉案齊眉,相濡以沫吧……什麼人言可畏,攀附恁個權貴,富貴榮華怎抵得琴瑟和鳴!沈蓉悔恨懊惱,提筆展卷,書下了‘闔扉恨’三字……書房門倏地被人推開,一個年約三旬的美婦人闖了進來。
沈蓉倉皇推案而起,繞過書桌躬身行禮,“夫人,你怎來了?” “你連覺都不睡了,我來瞧瞧,你沈大人忙得什麼公務。
”婦人冷著臉道。
面對婦人質詢般的語氣,沈蓉不敢辯駁,李東陽眾子皆喪,對幾個女兒倍加寵愛,次女李菱更是刁頑任性,觸逆不得。
“無甚大事,都已料理完畢,冷落了夫人,實在是為夫之過。
”沈蓉再三作揖賠情。
“沒大事?不會吧,連我命人傳的話你都敢不聽了,這些年來你有這膽子的時候可不多啊!”李菱鳳眼乜斜,怪聲怪氣道。
“真的無事,新科貢士陸郊為母請旌,我昔日曾在陸宅坐館,與他有過一段師生之情,便代禮部為其上表,”怕夫人見怪,沈蓉又追著解釋:“若是玉成此事,再有之前的師生之誼,將來在朝堂中也能多個幫襯,故而斟詞酌句誤了時辰,教夫人擔憂了。
” “哦?你如今倒明白過來了!”李菱柳眉微揚,輕啟櫻唇道:“爹爹讓你參與提調南宮,就是想著給你廣結善緣,你倒好,死守著那些陳規陋習不知變通,那個姓劉的考生你做個順水人情放進去也就罷了,非但不准他入試,還平白得罪那個丁南山,何苦來著!” 沈蓉連連稱是,“夫人教訓的是,岳父大人也已訓誡過了,為夫這才痛定思痛,慎重行文,力求將此事辦得停當。
” “不過一封舉奏罷了,還有什麼慎重的,我來看看。
”李菱向書案行去。
“我自便就好,不勞煩夫人……”沈蓉暗道不好,急忙張皇勸阻。
沈蓉這般反常,反教李菱生疑,來至案前拿起奏表,大略一看,不過是些官樣文章,並無甚出奇之處。
“這有什麼見不得人的?” “是是是,枯燥無味,怕污了夫人清目。
”沈蓉訕訕道。
隨手將奏表一丟,李菱就待離開,眼角餘光忽然發現案邊露出一片紙角,墨跡猶新。
“夫人!!”眼瞧李菱將那張紙抽出,沈蓉心都要蹦出胸口。
“闔扉恨?”李菱瞧了臉色蒼白的沈蓉一眼,繼續吟道:“塾館曾會花仙子,夜半叩門結山盟。
悔闔雙扉傷兩指,恨天從此誤三生……” 李菱玉面鐵青,拍案怒喝:“沈蓉!” “夫人開恩,容我解釋。
”沈蓉下意識撲通跪倒。
“解釋什麼?你都開始恨天怨地了,塾館?想必就是那陸郊的家中吧,那‘花仙子’又是誰啊?”李菱眄視冷笑。
“夫人,我……這……”沈蓉張口結舌,語不成句。
“說!”李菱一聲厲叱。
“陸郊之母顏氏。
”沈蓉順嘴交待了實話。
“好你個沈蓉啊,”李菱氣得嬌軀發抖,揚著奏本道;“什麼為母請旌,合著是為你老相好立貞節牌坊啊,成親多年,你瞞得我好苦啊!” “爹爹啊,女兒好命苦……”李菱嗚嗚咽咽哭了起來,香帕掩面向外行去。
今兒個竟然破例沒挨‘家法’,沈蓉不知是喜是憂,“夫人,你往哪裡去?” “我要去找爹爹訴苦,看他給我選的好女婿,嗚嗚……”李菱抽抽噎噎哭道。
沈蓉‘噌’的一下從地上蹦起,飛快拉住李菱衣袖,哀求道:“夫人,這點小事就不必勞煩岳丈大人知曉了吧?” “小事?”哭聲倏止,李菱淚痕猶在的面上如掛著一層寒霜,挖苦道:“你們都山盟海誓了,我這礙眼的豈不妨了你們三生姻緣,還是早早開恩放我歸家,免得哪天被你們這對姦夫淫婦取了性命還不自知,豈不冤枉!” “哎呦!”沈蓉急得直轉圈,“此話從何說起啊,夫人,我實在大大的冤枉,你待聽我細說。
” “跪下說!”李菱寒聲道。
“誒。
”沈蓉撩袍跪地,動作熟練。
李菱往椅子上一坐,兩腿上下交疊,翹著繡鞋,板著俏臉道:“說吧,你們究竟怎麼檔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