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天下(第五卷) - 第109節

房門打開,適才闖入那個漢子正在門外探頭探腦,見劉珊出來訕訕一笑,打躬作禮,只是那面上遮掩不住的猥瑣神情讓劉珊渾身不適,甩頭不理,匆匆而去。
得意什麼啊,不過就是讓二爺出了一把火的肉痰盂,跟七爺我甩什麼臉子,丁七暗啐了一口,換上笑臉邁進書房。
“二爺,您交待的事情有眉目啦……” ************浩浩蕩蕩的儀仗隊伍行進在東長安街頭,高挑的黑布旗幡上書著‘提督東廠’、‘司禮監秉筆’等等字樣,頭戴尖帽的東廠番子一個個挺胸腆肚,目露凶光,街頭行人紛紛閃躲,避之不及。
丘聚端坐在悠悠顫動的綠呢大轎內,擰眉沉思,這幾日朝廷中人事變動紛迭,有些應接不暇,先是各處邊儲虧空涉案人員紛紛下獄問罪,獨劉宇得以倖免,陛下恩旨將其遠年巡撫任內之事特許開釋,反倒是接任劉宇的前大同巡撫周南,因任內大同倉粟浥爛下錦衣衛獄,同時還牽扯到了當時督理大同糧儲的戶部郎中孫祿,教顧佐那老傢伙很是心驚肉跳了一陣。
丘聚無意替周南二人鳴冤,在他看來,邊儲乃國之重計,周孫二人不能嚴督驗收,致有浥爛,完全是罪有應得,拘其親屬押赴大同追繳賠償也是應有之義,說白了,活該!但隨後神英封爵的廷議中兵部一改前態,劉宇極力倡薦,其餘廷臣也都謂神英功高當封,於是萬歲爺下旨封神英為涇陽伯,賜予誥券,歲祿米八百石,劉至大何故前後判若兩人?聯想到他巡撫任內無罪開釋之事,這其中是否有和丁壽私相授受之舉? 方才他去尋劉瑾述明疑慮,若果真事涉丁壽,那這小子實在太過膽大妄為,不能再聽之任之,該給這匹野馬套上轡頭了,誰知劉瑾反教他不要多管閑事,只說早有明旨,錦衣衛會勘查盤,東廠不必插手。
東廠辦事也叫插手?哼,黃口小兒,驟得信重,不知天高地厚,竟然想壓咱家一頭,早晚要闖出禍來,丘聚不由捏緊了拳頭。
轎子突然一頓,打斷了丘聚思緒。
“何事?”丘聚沉聲問道。
“稟督主,有一群百姓攔轎鳴冤。
”地鼠常九在轎前回話。
丘聚皺眉,“東廠不受民訟,讓他們去順天府遞狀。
” 不多時,常九返回,“稟督主,那些百姓說順天府管不得他們的冤情。
” 順天府難以受理?難道事涉命官,丘聚冷笑,這卻是東廠職責所轄。
輕踏轎板,轎夫匆忙將轎子放下,常九幫著打開轎簾,丘聚踱步而出。
ШШШ.5-6-b-d.cОмЩЩЩ.5-6-b-d.℃⊙мЩЩЩ.5-6-b-d.ㄈòМ“人在哪裡?”丘聚問道。
“就在前面。
”常九朝前一指。
也不用常九指了,黑壓壓跪著一大片,足有上百人,只要丘聚不是瞎子,不可能看不見,丘聚快步上前,訝然道:“爾等都有冤情?” “稟老爺,不止我等,尚有許多人,小的們怕衝撞老爺大駕,未敢上前,現有我等押書在此。
” 一眾衣衫襤褸的百姓在丘聚面前展開一幅長卷,卷上林林總總各類花押手印,乍看也足有上千之數。
涉案人如此之眾,丘聚不得不重視起來,“狀告何人?” 一眾人等面面相覷,“小人們也不知該告哪個。
” “混賬!”丘聚怒喝,“爾等莫不是消遣咱家?” “小人們不敢,小人等實在有下情相稟,吾等俱是京師內外市井游食,每日生計無著,前有開酒肆的李升、王擊二人尋得我等,只消每月冒他人之名領取關餉,便可得幾土文好處,小人等也是窮極思變,應了下來,初時那二人給錢也算爽利,可最近幾月總是拖延,只道上家未曾給他銀錢,他們也無錢可給,昨日里尋上門時發現店門緊閉,那二人竟失了蹤影,可憐我等辛苦數月,竹籃打水,甚是凄涼,求老爺開恩做主,尋到神機營處為我等討還工錢!!” 丘聚一陣膩歪,什麼亂七八糟的,還道是天大冤情,原來是一群冒領軍餉的無業之徒,軍中吃空額虛餉早成慣例,那些武人著實可恨,但這些助紂為虐之徒也非什麼善類,丘公公正有心將這些人都痛打一頓給個教訓,忽然聽到最後,什麼,神機營?哈哈,真是瞌睡來了送枕頭。
“來人,將狀紙收了,這些人統統收押。
”丘聚三角眼中精光四射。
************‘啪!’惠安伯張偉抬手的一記大耳刮子,抽得都指揮使福英原地轉了一圈。
“你他娘王的好事!”張偉怒氣沖沖地將一份奏章抄本摔到福英臉上。
福英摸著腫痛臉頰,囁喏道:“往日都是平安無事,誰曉那兩個小子此番先收了銀子,竟然來個卷包燴……” “你還有臉說,誰讓你搞得這一出,花錢請人吃酒肉,虧你他娘也想得出來!”張偉忿忿道。
“領餉的事標下也曾與爵爺回稟過,萬一哪天科道巡查,名冊人數差額忒大不好交待……”福英小聲解釋。
“縱是要僱人領餉,那丁某人自掏腰包犒勞軍士,福將軍何須還要僱人來領酒肉,是覺得丁某冤大頭?還是福將軍手頭寬裕銀子多得使不過來?” “福某怎敢坑緹帥的銀子,實在是……誒,前些日子犒勞時巧逢領餉,在下擔心……擔心那個幾日之間兵士少了許多,教緹帥憂心。
”福英支支吾吾,錯漏百出。
丁壽‘哦’了一聲,目光從幾人面上掃過,嗤的一笑,“明白了,原來幾位是信不過丁某人初來乍到?” “斷無此事,緹帥乃保國公忘年之交,我等豈敢心存疑慮。
”張偉怒瞪一眼福英,向馬永成猛打眼色。
馬永成一張圓臉上滿是笑褶,“沒影兒的事,丁老弟,你我都是那一晚同生共死的交情,咱家豈有信不過你的道理!” “丁某隻是費解,三大營與京營內兵卒虛額甚多,早已是公開的秘密,戶、兵二部俱是按名冊調撥錢糧,縱是要雇些人應付盤查,也只要那幾天的工夫,福將軍何以每月都要多此一舉呢?”丁壽老神在在,信口問道。
福英面色突變,鬢間隱有冷汗滲出。
張偉與馬永成對視一眼,疑竇頓生,立即撿起地上奏章抄本,二人又仔仔細細看了一遍。
奏章內附有神機營名冊及糧草關餉數目,冒領之人幾多,所得餉銀幾多,分門別類,清清楚楚,看起來倒也簡便。
“福英,你他娘的竟敢吃獨食!”張偉畢竟在外充過一任總兵,平日只是懶得操心俗務,並非不通世事的傻子,何況身旁還有一個司設太監在,經過丁壽提點,二人重新一看福英雇傭無業之人所領軍餉,再對照幾人每月分潤數額,很快便斷定福英自己吞掉了大批冒領餉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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