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杜一溪鬆開了已經快要被扯松線的毛毯,一臉驚奇:“你同意了?”
韓清瑤好氣又好笑:“什麼叫我同意了。你是一宗之主,你都說了要換,那就是要換的。”
“可是我以前每次說的時候,你都有很多理由來說服我啊。”杜一溪確實沒料到韓清瑤居然會配合自己,這根本不符合韓清瑤對
這個大陣的崇拜與愛護。
“你也說了,你都說了很多次。宗主的意思,我總不能一再違抗。而且……”韓清瑤抬起頭,深深地看了杜一溪一眼,“而且你不總是這樣么,處理不好的東西,就不要了。”
說罷,韓清瑤也不等杜一溪回答什麼,甚至都沒再看杜一溪,直接轉身,變回了倉鼠,飛快地竄進了遠處的大陣。
床榻上,杜一溪一掌按在了毛毯上,苦笑。
空蕩蕩的地下,除了閃耀的陣法,就只有一人一鼠。
之前的對話,沒起什麼爭執,可是說到最後,卻儘是酸澀。
杜一溪知道自己該起身去大陣里繼續幫著韓清瑤補充大陣靈氣了,可是她起不來。韓清瑤的那些話,真是讓人,尷尬啊。
宗主摸了摸臉,希望自己的臉皮能再厚一點,就能裝作聽不懂的樣子來打破地下里有些奇怪的氛圍了。
當然,這麼短的時間,宗主是來不及把臉皮變厚的。
打破地下奇怪氣氛的,是為了交流會,剛出關不久的陣峰峰主石見布。
作為目前唯三能夠進入地下主陣的石見布,一進來就感受到了大陣充沛的靈氣,以及與地上歡欣熱鬧完全截然相反的氣氛。
“哈,在忙啊。”石見布作為一個昂藏七尺孔武有力的漢子,被這樣的氣氛逼到只能尬聊開場。
“上面有事?”杜一溪早在感覺到石見布氣息時便收整好了自己,這會兒也不與他多繞,敏銳地直指重點。
石見布決定下次還是不要尬聊了。
“各宗門的人都已經陸續過來了。其他倒還好,就是歸元宗的陳瀟,也來了。”石見布臉色凝重道。
“呵。”杜一溪冷笑,“歸元宗,我就知道,最等不及的就是他們。”
石見布繼續道:“按說交流會,客場帶隊的頂多是元嬰修士,陳瀟是以來看望他徒弟的女兒這個為由頭過來的。通過護宗大陣進來的時候,還笑呵呵地說打攪了,讓我們不必管他,他只是來看看小徒孫的。”
“他倒是會找理由,那柳朧月是我們五行宗弟子,算得他哪門子的徒孫。”杜一溪怒意更甚,只是一轉眼看到了那大陣中頂著玉石竄來竄去的小毛糰子,卻是慢慢鬆了眉眼,“罷了,柳朧月常往歸元宗走,得了陳瀟那化神修士的喜歡,也是她的造化。”
“陳瀟這次跟著歸元宗參與交流會的隊伍一起過來,怕不是來看看柳朧月那麼簡單。”石見布撓了撓連鬢胡,“宗主可要上去看看。”
“不用了。不管陳瀟是沖著什麼來的,我們五行宗還不至於連一個化神都招待不好。”杜一溪望了一眼大陣中的小倉鼠,繼續道,“他陳瀟是歸元宗的副宗主,你就去請我們的副宗主出來,好好陪陪他吧。”
“宗主的意思是,去趙副宗主那兒扣關么……”石見布糾結更甚,粗糙的手掌猶豫著在下巴上連連摩挲了幾下,十分為難。
“趙合宏這一關都閉了幾十年了,也該出來干點正事了。五行宗總共就我和他兩個化神,現在不叫他出來,難道讓你的宗主我,去陪著那陳瀟嗎?”杜一溪不滿抬眼。
本來石見布下來,可不就是想請杜一溪上去見見陳瀟么……不說陳瀟這一行打的什麼主意,就沖歸元宗和五行宗還是友好門派,陳瀟還是歸元宗的副宗主,杜一溪也該去見見,招待一下,行行地主之誼不是。
石見布本質就一直腸糙漢子,這會兒想什麼,差不多都已經寫在了臉上。
杜一溪扶了扶髮髻上的木簪,正色道:“大陣還需要我,你且去扣關吧。”
大陣的話,暫且以自己元嬰之力相助也是可以的,石見布還想開口,卻被杜一溪抬手止住了。
“好了,非要我說出來嗎?那陳瀟長得實在太丑,要我整
個交流會都對著他,那是我萬萬做不到的。”杜一溪一臉認真,“趙合宏這次本就是閉個不打緊的關,我看他是嫌宗內俗務太多,躲懶還差不多。現在也該是他出來幹活的時候了,你不必覺得扣關是驚擾了他,只當是幫我敲敲他的懶骨就行。”
杜一溪話說得重。有些話她能當做玩笑話說,石見布卻不敢當做玩笑話再聽下去,只得連聲應了,迅速告退。
石見布的氣息,很快消失,地下重新安靜下來。
杜一溪放鬆了正襟危坐的身子,斜斜地靠在了床榻上,又習慣性地在握了兩塊靈石在手中吸收著,再次把目光落在了不遠處晶晶閃閃的大陣上。
一個宗門的興起與發展,需要的,是許多弟子的精誠努力,數萬年,甚至更久的時間。
而一個宗門的衰落,或許只需要上天的一個小玩笑,只需一千年,不,一百年,甚至更短的時間。
不說一個宗門。就說當初又有誰料得到,修真界所有化神期修士會同時被迫承受飛升雷劫,最後不知所蹤。
那是發生在一千年的,對於修真界的一次重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