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瓜的人變成了被吃的那個瓜,這感覺實在不太好。
但一想到自己被萬千少女懷春對象喜歡,你還是有點小興奮。
在龍淵釣一簍子銀魚,在此你感謝了湯池一眾少俠的讓你垂釣滿級,和一罐龍淵雪水上灶小火燜一天,等魚肉溶成一鍋白湯,開蓋拇指搓點鹽撒入,香氣便隨著白氣蒸騰而上。
你用黑底灑金的紙寫了邀請函,每個字都力透紙背,信函帶著梅花與白雪的氣息——
“原隨雲,喝湯不?”
他的人很快送來回信,信里夾著一朵風乾的桃花——
“喝。”
湯只有兩碗,勝在食材鮮美和熬制時間長久,一口便能從舌頭香到胃袋。
你不知道該說什麼,大約只是想找人一起喝湯。
原隨雲薄唇抿著白瓷碗邊,很快染上油脂和湯水,瀲灧波光,憑空橫生的艷麗,居然也十分合適他。
“少俠真是金口玉言。”
你知道他在說什麼,只托著腮,開口還是問:“少莊主真的喜歡我么?”
“嗯?”
“跟著我,你的事更容易被香帥注意到吧?”
“無所謂。”
“也是,”你伸出手指沿著碗沿繞圈,“我實在不知你為什麼和我處處偶遇,但我只是一個窮到響叮噹的流浪漢,連今天釣這魚的杆子都是借的。雖然我天生麗質難自棄,但是施主,色不異空,空不異色,您就自己玩自己的吧。”
“……你未免太自戀了些。”
“我知道啊,但是我樂意。”
『伍』
一開始,原隨雲真的只是剛好遇見近期不斷攪動江湖風雨的你。
你偏偏不自覺,在各大勢力間騰挪翻轉,連點皮毛都沒有損失。
你活得完全不像原隨雲,正大光明,瀟洒恣意。
比起楚留香,你的隱晦和狡黠更加激起他骨子裡的蠢蠢欲動。
這麼一看,原隨雲和你是一類蝦。
彼時你在點香閣後門打開綁在胸口的布,裡面是好幾支春桃,但是體溫和奔波讓花瓣紛揚謝了許多,只有幾朵分外委屈地吊在細枝上。
你當時愣了下,撓了撓臉頰,便把它們裹巴裹巴塞到了路過的小叫花懷裡。
原隨雲不應該看見的,但是當時在樓上吹風,然後女兒身上的汗和揉碎的新鮮桃花的味道,衝破脂粉與酒氣,直接撞在微敞的胸襟。他那時心裡微微一動,幾句吩咐,自然有人一五一十告知。
那時候的原隨雲,已經很久沒有那麼明顯感受到對光明的嫉妒,你只是在街角站了一會兒,就讓那把火再次撲騰席捲起來。
他想要把你帶到蝙蝠島,打斷四肢,挖掉眼睛,永遠縮在某個角落,最好是床上。
而那天看到你出現的人,包括被你塞了花的流浪兒都被刺瞎,切了舌頭。
出於某種心思,他們沒有死。
第二次在壺口村的水車上遇到你。
那陣風,原隨雲便知道你是誰。
真是巧啊,你註定屬於他。
你不知道那幾個調原本屬於戰鼓,是最後追擊前的催促,興奮和志在必得。
可惜你直覺太精準,立馬轉身就跑。
那把被無數名家追捧的琴,從此在肩上留了五個指印。
他跟著你遊山玩水,知道你真的很窮,走到哪裡完全看有沒有商隊護送,還有僱主想要去哪兒。
但是你在山川湖海里自由自在,一人一馬一江湖,什麼都牽絆不住你。
原隨雲興奮起來。
他設了個長長久久的局,他覺得或許君臨天下那一刻,還不如讓你因為他哭出聲的那一刻爽快。
『陸』
一切東西都不可能恆久,只是這變化太快了些。
萬聖閣崩解,緇衣樓隨著薛笑人死亡而消失,薛家莊宣布退出江湖,明月山莊逐漸暗淡。
楚留香、胡鐵花、高亞男、朱圭文……曾經的主角們緩慢又迅速地失去蹤跡。
你牽著馬從許多地方走過,茶館里的故事你逐漸不再能明白。
最後一次去滄海,你和幽扶搖先生手談了一局,回去時,你看了一眼當年望兮絕地反殺的祭壇。
那就離開吧。
原隨雲算盡很多,卻獨獨沒有算到你會消失。
就像一滴水在熱鍋上,瞬間就沒有了。
他以為你孑然一身後,會被他理所當然地抓住,帶回去,鎖起來,此生此世都無法離開。
很多東西都毀在了自以為是上。
原隨雲找不到你了。
明明才剛在某個黃昏,你在格子的陰影里,主動親吻了原隨雲。
那個吻輕軟纖細,比一切蜜還要甜美。
但是,你消失了。
原隨雲第一次覺得這個江湖太大了些,埋伏多年的暗線全部暴露,包括半壁朝堂都是他的人,所有人才驚覺,原隨雲是什麼怪物。
從某個偏遠深山到小鎮上採購,你才看到這次皮的後果。
原隨雲真的瘋了。
你只以為他纏你這麼多年,用盡手段把你驅趕到他身邊已經夠瘋了,沒想到他那是足夠溫和優雅的動作。
一個人不能改變什麼,但是這個人手裡的東西太多了。
你牽了老馬到小鎮的府衙,安靜等到原隨雲殺上門來。
『柒』
被鎖,被關是當然的。
你很早就察覺到原隨雲的想法,難為他一直憋著。
你見到燈光那天,他捂著你眼睛的時候,你心裡升起厭倦。
“我回來了。”
你這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