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弟倆混鬧了整一夜,直到天色發白,在謝知真筋疲力竭的求饒聲里,謝知方這才偃旗息鼓,將不著寸縷的美人兒緊緊抱在懷裡,相擁著沉沉睡去。
雪下到午時方停。
柱國大將軍辭官歸隱之事傳遍長安,眾多達官顯宦們又驚又疑,各懷心思。
對謝知方忠心耿耿的文臣武將錯愕不已,往將軍府碰了個空之後,忙不迭回家草擬摺子,意欲奏請陛下收回成命,莫要行“兔死狗烹,鳥盡弓藏”之事,寒了功臣的心。
還不等摺子遞上去,季溫珹的聖旨便降下,著明錄親自送到城外的雲來客棧。
“周愛卿數次救朕於水火之中,兼且立下收服南疆、平定遼東之不世之功,剛毅神勇,德比周公,實乃朕之肱股,國之柱石。
朕本欲效仿唐太宗,以愛卿為鏡,明得失,知自省,君臣相攜,共安天下。然愛卿連年征戰,落下一身傷病,執意還鄉靜養,朕雖痛心不舍,終不好勉強。
愛卿鞠躬盡瘁,忠心可昭日月,故加封為忠勇侯,一應規制等同親王,另賜免死金牌兩塊,金陵宅院一座,良田千頃,黃金萬兩。柱國將軍之席自此空懸,待到愛卿痊癒那一日,朕親自迎你還朝。”
明錄尖著嗓子念完,笑眯眯地對謝知方拱了拱手:“周將軍,恭喜恭喜。”
謝知方和季溫珹都心知肚明,他既然下了決心,就再也不會回來。
可這並不妨礙君王唱一場熱熱鬧鬧的大戲,成一段君臣佳話。
古有燕昭王千金買骨,今有永寧帝虛席以待。
將他當做活招牌,供著養著,既不至寒了底下臣子們的心,又可廣招天下賢才,成為人心所向。
不過,他也不吃虧就是了。
謝知方毫不客氣地收下賞賜,摩挲著這其中最合心意的兩塊金牌,對明錄笑道:“辛苦公公走這一趟,不如留下來喝杯薄酒?”
為著避嫌,明錄不敢在客棧多耽擱,擺擺手道:“陛下那裡離不了人,咱家須得趕快回去伺候,就不打擾侯爺了。”
謝知方一路送至門外,輕描淡寫地提了句:“聽說公公近來新認了對雙生子在膝下,算算日子也快滿月了罷?”
明錄飛快地看了他一眼,嘴角浮現出一抹笑意,旋即又強行壓下,冷冷淡淡道:“侯爺消息倒是靈通。不怕侯爺笑話,咱們沒根兒的人,死了雖沒臉見列祖列宗,卻還是想著能有個人哭靈摔盆,到得清明忌日,燒幾炷香火供奉,黃泉路上也不至太過難熬。因此,過繼一兩個子侄抑或窮苦人家的孩子,都是常有的事。”
他心裡卻道:這周昱也不知是何方神聖,端的是神通廣大,覓來那神葯哄他吃下,他本來還半信半疑,不想底下那未閹乾淨的物事竟有起色,在兩個好生養的女人身上試了幾回,老天有眼,竟教她們同時有了身孕!
他雖是自小跟著季溫珹的心腹太監,可周昱的大恩大德卻是肝腦塗地也無法報答的,加之這恩情同時又是要他命的把柄,少不得暗地裡改弦易轍,將陛下的一舉一動透了個乾淨。
二人心照不宣地點點頭,就此分別。
一個照舊回禁衛森嚴的深宮,另一個攜著愛逾性命的佳人,坐馬車往南而行。
謝知方本就是富貴叢中好吃懶做的紈絝子弟,這會兒卸去重擔,恢複本來面目,將馬車內布置得舒舒服服,吃用之物一應俱全,懶懶散散地癱在謝知真腿上,張開薄唇“啊——”了一聲。
謝知真也肯寵他,拈了顆杏脯喂入他口中,被少年就勢舔了舔玉指,耳根微紅,忙不迭抽出去。
謝知方側著臉埋入她腰間,嗅著恬淡清雅的香氣,牙齒叼住衣帶來回撕扯,並未用力,只是與她頑鬧。
玉手捧住他的俊臉溫柔撫摸,謝知真到此時還有幾分不真實感,低下頭蹭了蹭他,語氣痴痴的:“阿堂,我是不是在做夢?咱們真的出來了么?”
眾人眼中鮮花著錦、烈火烹油的風光,在她看來,卻如同布滿刀尖和箭鏃的修羅場。
朝局一有甚麼風吹草動,她便暗自心驚,偏又怕他擔憂自責,不敢表露出半分懼怕。
謝知方靜默片刻,抬手按住她的玉頸往下壓,結結實實地吻上兩瓣朱唇,含著丁香軟舌不住吸吮,待到她目含春水,嬌喘微微,方才依依不捨地鬆開,輕聲道:“姐姐,是真的。對不住,我這些年做得不夠好,害你吃了許多苦頭,受了許多委屈。”
他緊緊環住她的細腰,長長嘆出一口濁氣,道:“我會用我往後餘生陪伴你,照顧你,竭盡全力彌補你。”
雖然……他知道,他毀她姻緣,把她強留在身邊,所造成的傷痛和遺憾,是多少關心和疼愛都填不上的。
謝知真安靜地看著弟弟俊俏英挺的側顏。
她心裡明白,這些年兩人經受無數波折,多是自己的容貌惹出的禍事,他卻從未責怪過她,厭煩過她,反而將一切過錯大包大攬,歸根結底,都是發自內心地愛她敬她之故。
撇去姐弟的關係不講,放眼這世間男兒,再也不可能有甚麼人,比他待她更體貼,更純粹。
“阿堂,我……”有一種莫名卻洶湧的情緒湧上心頭,謝知真眼角酸澀,想要說些甚麼,卻又有些哽咽,不知道該從哪裡說起,一時間露出幾分茫然。
謝知方察覺出她表情不對,還當是自己方才的話勾出她的心病,唬得翻身坐起。
他不敢往深里問,臉色僵了僵,用力搓了兩把,掩飾好難過的情緒,將嬌嬌的人兒抱在腿上,轉移話題道:“季溫珹那廝真是多此一舉,我已然在金陵購置了座宅院,依山傍水,幽深靜謐,一應布局擺設都是照著咱們長安的院子來的,保管姐姐住得舒舒服服,而今他又賜下來一座,倒不好不住,少不得興土移木,再折騰一回。”
“這也是沒法子的事。”謝知真教他打了回岔,將自己也沒堪明的心境撇至一旁,柔聲勸慰,“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陛下如此寬仁大度,已是萬幸。”
“將就著住兩年,做做樣子也就是了。”謝知方小心覷著她的臉色,膽戰心驚地在柔嫩的臉頰上香了一口,見她沒有閃躲,這才暗鬆口氣,“我使人先過去收拾著,咱們在路上慢慢逛,左右要在外面過年,挑個姐姐喜歡的地方住上十天半個月,豈不美哉?”
謝知真笑著點頭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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