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瞧見她這副模樣,謝知方不爭氣地紅了眼睛,聲音也哽咽起來。
他握住她的柔荑,側過臉迷戀地親吻細嫩的手心,啞聲道:“真的是我,還沒有娶到你,我怎麼捨得死?便是黑白無常過來索命,拖我入十八層地獄,我用盡最後一絲力氣,爬也要爬回來尋你。”
他低聲將自己這叄年來的謀算、那場埋伏中的脫身之法以及往臨安送信的事說了一遍,抱起謝知真柔軟的嬌軀放在供桌上,和她親昵地頭抵著頭,氣息交纏,熾熱滾燙。
那些思索了一路依然沒有頭緒的措辭,在見到她的這一刻,無比順暢地說了出來,他厚著臉皮道:“姐姐,我為你出生入死了這麼多回,險些將性命搭進去,你就當是可憐可憐我,允了我成不成?”
理智回籠,蝶羽似的睫毛慌亂顫動,謝知真看著陌生又熟悉的弟弟,只覺他的身形高大了許多,帶來前所未有的壓迫感,隔著衣裳緊貼在她腰間的手掌又寬又熱,心裡亂成一團,好半晌才帶著哭腔回了一句:“允你甚麼?”
“姐姐知道我最想要甚麼。”多年相思無著處,好不容易盼到重逢這一日,謝知方控制不住地偏過俊臉,輕吻她烏黑的鬢髮,將那朵白色的絨花銜在口中,眼神充滿侵略性,“我想要你,只想要你。”
不是不心虛的。
得知她心有所愛的那一刻,他氣得要死,卻又十分清楚——
她沒有做錯任何事。
不喜歡自己一手帶大的親弟弟,不願與他有肌膚之親,結百年之好,實在是最正常的想法。
錯的是他。
是他痴心妄想,非要強求。
而現在,他錯得更加離譜。
在心疼姐姐的同時,他又敏銳地捕捉到可乘之機——她這麼在意他,為他的死難受成這樣,便是真的喜歡那個姓裴的,終其一生,也不可能越過他去。
他不趁著她心理防線薄弱、神智昏亂的時候,求得她鬆口,一舉達成目的,往後很可能再也遇不到這樣好的機會了。
因此,他狠著心露出厚顏無恥的禽獸嘴臉,捧著她的臉,強迫她直視自己餓狼一般的眼睛,一字一句,無比鄭重:“姐姐,咱們分離這麼多年,兩相僵持著不肯讓步,苦的是你,也是我。你實說於我,我在遼東打仗的時候,你擔不擔心?怕不怕我有個甚麼好歹,從此陰陽兩隔?”
謝知真尚未從弟弟死而復生的驚喜中回神,聞言又白了臉,抬手捂住他的薄唇:“不!別說這種話!”
謝知方順勢在她手心親了一口,見她害羞地往回躲,心跳加快,手掌不老實地在纖細的腰肢上摸了幾把,低聲道:“我知道,在姐姐心裡,終究是我這個弟弟更重要些。姐姐,我不忍逼迫你,又實在舍不下你。要不,咱們各退一步,你看成不成?”
說話間,他將腰身卡進謝知真的雙腿之間,步步緊逼,謝知真窘迫得了不得,無力地往後挪移,後背抵上列祖列宗的牌位,再也無路可退。
她本能地抓住謝知方拋出的誘餌,問道:“怎麼退?”
“我已改名換姓,舍了謝家嫡子的身份和容貌,成為無家無業的白丁。不過,太子殿下是仁義之人,等到局勢安穩,念在我這些年為他鞍前馬後的份上,定有封賞,到時候,我的身份地位也足以與姐姐相配。”謝知方見她上了鉤,按捺住激動的心情,言辭懇切地打動她,“我向姐姐保證,除了至親之人,絕不會讓旁人知道咱們倆的血緣關係,如此,姐姐不用害怕別人嚼舌根子,可以風風光光出嫁,挺起腰桿活著。”
“姐姐知道我為甚麼取‘周昱’這個名字么?”謝知方勾唇微笑,握著她的手,一筆一劃地在手心寫下這兩個字,“周是‘端方周正’的周,和我原來的名字是一個意思,我當然不是什麼方正之人,可我知道姐姐心中所願,因此不忍拋卻。”
“至於‘昱’,則是取其形,立於日光之下。姐姐光風霽月,本不該躲躲藏藏地受委屈,我才不管旁人怎麼看怎麼想,偏要光明正大地用八抬大轎娶姐姐過門,把世間最美好的一切捧到姐姐面前,讓姐姐無憂無慮,長命百歲。”帶著薄繭的指腹將柔嫩的手心劃得發癢,謝知真本能地收攏五指,卻將弟弟的半截手指一併包了進去。
“事到如今,我已不求姐姐回報給我對等的情意。”謝知方的眼底閃過一抹痛色,卻迅速地掩蓋於無形,“我管不住自己的心,因此依舊將你當做心尖上的女子,不過,只要姐姐願意嫁給我,繼續拿我當弟弟看待也沒關係。我不強求姐姐的真心,姐姐也別只顧著推開我,咱們本來就是一家人,往後鎖在一處,關起門踏踏實實地過自己的日子,姐姐仔細想想,是不是也沒那麼難以忍受?”
謝知真無言以對,半晌方道:“阿堂,你這又是何苦?”
他這何止是各退一步?
明明是他退了上萬步,求著她往後退一步。
他舍了姓名、身份、聲望、家族,舍了所有的一切,像孤注一擲的賭徒一樣,絕望又狠厲地看著她,逼迫她給出肯定的回答。
“我一廂情願,我自找的。”謝知方鄭重地搖了搖頭,目光中滿是深情,“姐姐,我知道我手段下作,我對不住你。等大婚之後,我會對你很好很好,恨不得把心掏出來給你的那種好,我會竭盡全力彌補你,對你百依百順,唯命是從。”
“哦,對了,還有孩子的事。”謝知方拍拍腦袋,在謝知真微微黯淡下去的眼眸注視下,駕輕就熟地說出糊弄過宋永沂的說辭,“我對子嗣並無執念,若是姐姐喜歡孩子,待到幾年以後,你年歲大些,身子骨也康健些,無論是尋個乾淨的世家公子,還是……”
他略頓了頓,含糊地略過“姓裴的”叄個字,繼續道:“只要姐姐看得上眼,借他們生個孩子,也不是甚麼了不得的大事。只有一樣,無論男嬰還是女嬰,生一個也盡夠了,再多的話太過耗神,我不忍姐姐受累。”
他話說得動聽,其實不過是緩兵之計。
有幾年的時間從容培養感情,謝知真又是矜持守禮之人,到時候自己假作大度,“背地裡”借酒消愁,她必定不忍踐踏他的真心。
最壞的情況,也不過就是事成之後,殺人滅口,全當姐姐依然屬於自己一個人,姐姐肚子里的種是自己下的。
謝知真教他這一席話說得無力招架,節節敗退,壓根說不出一個“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