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染覺得好笑。
非常幼稚的小戲碼。
對於這種常年不見陽光、躲在黑暗畫室里的小孩,她敢說:只要她想,絕對能毫不費力地揪著領口把他拎出來,輕而易舉地推倒在地上。
還真以為自己知道了點小事就可以用來控制別人了,天真。
不過那樣未免有些大煞風景。
即使是毫無藝術素養的陳染,此刻看著那些錯落有致地包圍著她的蠟燭,也覺得挺美,很有氛圍。燭光搖曳,她不太忍心在這裡放一個哭嚎叫罵的小孩,打破這種朦朧的幽靜。
更何況今天是她的生日。
這場景讓她想起了生日驚喜。比如電視上常演的,黑暗中有人推著蛋糕,等她轉過身閉上眼睛,就會出現在她面前。
雖然沒有人期待她的出生,更不曾有人為她點過許願的蠟燭。
今天,她的“男朋友”陸粲京或許會給她生日祝福吧。
她嘆了口氣,有些疲倦。
把背包扔在腳下,她照做了。
“你想看什麼?”
她一邊低聲問,一邊將頸后的長發撥到一側肩上,低頭解開領口的紐扣。
她低頭的時候聞到了周臨止的味道,一種青綠又冷然的木質香調,又依稀有淡淡的玫瑰和皮革味道。
從周臨止住的酒店到學校坐地鐵需要兩個多小時,但是凌晨三點,沒有地鐵。她一個人不敢深夜打車,走到地鐵站里等到五點多的首班車。
她匆匆在教學樓的衛生間洗漱,但沒來得及洗澡,更沒來得及換衣服。
她解開了扣子,把衣服脫下來,只穿著貼身的胸衣。
她背對著黑暗中的姜荻。
燭光是曖昧的橘黃,照在她的身上,脊柱溝一道陰影,像一條鞭痕,隨著她側頭而動。
她頸側和鎖骨有斑駁青紅的吻痕,而陳染,沒有絲毫遮掩。
“繼續。”
隱在黑暗中,姜荻的聲音不近一分,也不遠一點。
他像在觀察瓶中的蝴蝶。
陳染低頭尋找半身裙的拉鏈。
昨晚他們做的時候都沒有脫衣服,她只是撩起了裙子。
可能是因為過程中拉扯激烈,拉鏈卡住了。
她低著頭,及胸的黑色直發散落著,從她的肩頭滑下去,隨著她試圖解開拉鏈的動作搖動。
發梢掃過她的脊背,她的上臂,也掃過她被兩片膚色的碗裝布料包裹的胸前。
發影如風動柳枝。
解開了。
陳染鬆手,布滿褶皺的黑短裙滑過她的胯部,又撫過她的大腿,跌在地上圍繞著她的腳踝。
黑色的中跟鞋被她的腳尖甩落,她從衣服中間邁步走出。
這一套“職業”的套裝裙,是她為了去周氏實習,花了半個月的生活費置辦的。
現在想想,不值得。
她面朝著空白的畫紙若有所思。
在她赤裸的大腿和腰肢上,遍布著青紫的指痕。
最重要的是……
渾圓挺翹的臀,腿縫中隱約流出一絲水光。
“……內褲呢?”
“嗯。”她坦然回答,“扔掉了。”
她離開周臨止以後,精液和體液的混合物隨著她的走動一直往下流,內褲很快就一片狼藉了。她好像一直能聞到古怪的腥味。
她用紙巾擦拭過下體,把它扔到了衛生間里。
“……”
“繼續。”停頓了一會,他說。
她身上只剩下最後一件內衣。陳染把雙手繞到背後,解開搭扣。因為這個動作,她的肩胛骨支起,像展開的翼。
她背上被內衣勒出了道道紅痕。
“非常不完美。”姜荻點評。
像畫紙被揉搓有了褶子,還有粗魯的人留下了骯髒的手印。他絕對不會使用這種紙作畫。
陳染不著寸縷,背對著他站在燭光中。
可能是這裡太黑,燭火一直在搖曳,她困了。
她伸手去扯那張夾在畫架上的空白畫紙。
“住手。”姜荻說。
但這次命令沒有生效。
她拿下那張白紙,扔在腳下,赤足踩了上去。她沒有耐心了,現在希望聽到這個變態的小孩尖叫咆哮,歇斯底里。
“……”但他突然又不阻止了。
陳染彎下腰。她躺了下去。
八平尺的純白畫紙,鋪在地上像一個小小的空白格。
燭火圍繞,她蜷縮在紙中。
但紙並不算很寬敞。她的邊邊角角仍然伸出紙外,比如赤裸的足尖。
她像從畫中掙脫出來的人。
這張白紙有那種鋒利潔凈的新鮮紙氣,比她小時候睡覺時,墊在地上充滿油墨味又很薄軟的舊報紙更乾淨,平整。
她枕著右臂,看了一會和視線齊平的蠟燭。蠟燭好像有模糊的香味,她聞不出。
略有些粗糙的白紙貼在了她的皮膚上。她閉上眼睛。
腳步聲響起,姜荻從黑暗中向她走近。
或許是在遠處看不到他的寶貝畫紙,慌了吧。陳染好笑地想著,並不打算理他。
姜荻停留在紙邊。
他俯視打量。
赤裸的女體是柔軟的。她側躺,白皙的皮肉被擠壓得微微變形,和紙近乎狎昵地緊貼。
她的長發散在身後,鋪在紙上,只有一縷偏纏在她脖子側面的那些吻痕里。
燭光映照她臉上絨絨的纖細汗毛,她嘴角像是微微勾著,根本沒有睡。
她只是格外放肆。
姜荻看了一會兒,蹲下來。
“……”陳染感覺到另一個生物的迫近。
大概人的體溫有存在感,即使並沒有接觸到,陳染也能清晰描繪出靠近的體積和輪廓。
他已經剛剛俯視過一遍,蹲下來是為了看細節。
他先看她的發梢。
如霧如絲,如滴入水中暈開的墨。不可預知,不可捉摸。
偏偏順著肌膚滑動,流動著濃艷的光澤。
他用指尖輕輕觸了一下。
“嗯?”陳染感覺到了,她回頭看他。
黑髮中間,乍見一雙澄明透徹的眼。
“……閉上眼睛。”姜荻說。
陳染又看了他一眼,才如他所願。
原來姜荻長這個樣子。
混血的立體骨相,平衡對稱的五官位置,搭配純中式的水墨版的五官,懸膽鼻,嫣紅唇,還有明知無意、偏生含情如絲的丹鳳眼。是畫家精工細作的標準長相,又更奪人心。
只有一點,他的眼睛是綠色的。
打量她的時候,那雙眼透出的神情分外異常,非妖即鬼。
變態。
姜荻垂下眼睛,支著膝蓋坐在她的身邊。
他看了一會兒,觸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