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傾朝野 - 第一百三十五章: 前因後果

雨中,同魚鱗似的一片片屋瓦上,有一層薄薄的蜃氣樓,同輕紗似的,在那裡來來回回地飄蕩。
四面都是沉沉的黑影,望眼連天。雨聲戚戚瀝瀝,窗外有幾株梧桐樹,微風吹動著枝葉,颯颯的響得不已,仿若近在二人的耳邊。
屋裡,被床褥擁著的二人很是溫暖。
青黛平躺在床,自己露在被子外的手,正被秦肆握著。隨著她聲音的落下,那隻大手還稍稍地握緊了一些。
他沉沉地嘆口氣,似是做了一個很大的決定,才道:“那我便都告訴你。”
在他低沉的聲音中,一段綿長悠遠的故事也在青黛的腦海中徐徐地展開。
這要從三十多年前說起了。
當時的朝廷還是由太上皇掌管,太上皇正值年輕時候。皇室為了開枝散葉,自然是不斷地有秀女選拔進宮裡去。
多少權貴都把自家的女兒送進宮裡,只為入了當時的皇帝的眼,從此便憑著女兒得寵,整個家族都能一舉飛黃騰達。
其中,就有一個秀女出自身份低下的商賈之家,並沒有多少權勢。她卻飽讀詩書、棋藝精湛、為人和善,深得皇帝的喜歡。
她雖不是誕育名門,卻因性子寬仁、孝慈、溫恭、淑慎。入宮不久,便已經擔上了貴人的名號。
此去一路順風順水,她也很快地就坐穩了皇后的位置,賜名德元皇后。
只是後宮佳麗三千,誰人不想分得皇帝寵愛的一杯羹?誰人又願意終日都待在無人來的清冷院子里。
果真是樹大招風,他人見此秀女輕易地當上了皇后,自然有不服氣的,明裡暗裡的使些手段子,都是常有的事。
德元皇后宅心仁厚,並不理會那些不入流的手段。可皇后能放過他人,並不代表他人能夠見好就收,他們甚至還變本加厲。
直至一日,皇后終是被人陷害了,且萬般解釋不得。皇帝大發雷霆,將皇后驅逐出宮,罰其在千里之外的寺廟裡吃齋念佛、日日反省自己犯下的過錯。
秦肆說到此處,忽的停頓了一下,眼中隱約似是浸了一層水中暈開的墨跡,飄渺而朦朧。
半晌,他才繼續道:“我自記事起,便和我娘二人,一同在洛陽城的靜心寺里生活了。
寺廟裡的人都很好,對我娘、對我都很友善。可是,就是不允許我們踏出這間寺廟一步,娘也不想離開寺廟一步。
那時的我,還不知曉這是因為什麼。
直到有一天,娘突然把我藏在了滿是香火的影堂里,她滿臉驚慌,叫我躲在此處,千萬不要出聲。
我照做了。
外頭好像來了很多人,聲音很吵鬧,都在高聲說著“恭迎德元皇后回宮”。
我很好奇外面在做什麼,卻依舊記著娘交待的話。我沒有出聲,也沒有出去,沒有人知道我在這裡。
等到了天黑,外面已經沒有那些聲響時,靜檀師太才在影堂里找到了我。
師太告訴我,娘去了很遠的地方,一時半會不能回來。
“我….”秦肆的聲音似乎有了些顫意,握著青黛的手都在微微的顫動著。
我依舊在靜心寺里待著,靜檀師太充當了我娘的身份,在照顧著年幼無知的我。
直到我十歲那年,靜檀師太才告訴我。我娘在一月之前,就已經死了。
我當時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這種事情,似乎整個人都變得歇斯底里了。
靜檀師太大抵是看我可憐,才將她知曉的所有事情都告知於我。
我娘原來就是當朝的德元皇后,皇帝在見不到她的這幾年裡,日日夜夜都在思念她。
最終在那一日,皇帝選擇無視德元皇后曾經的過錯,一路南下至洛陽城,接她回宮。
德元皇后並沒有告訴皇帝,她曾經在靜心寺生下一子,皇室及所有世人都不知道。
大抵是她覺得皇宮的齷齪事實在是太多了,不想讓我卷進裡面的複雜紛爭。她本就孤立無援、自身難保,又怎麼能護得住年幼的我。
後來的德元皇后,仍是因為這些紛爭而死。
我不甘心,不甘心她就此死去。我想知道是誰殺死了她。
可是我無權無勢,又怎麼能左右這世間呢?皇宮裡的人,會無緣無故告訴我—切嗎?
也許是上天可憐我,當時的太子似乎是為了祭拜德元皇后,所以到了她待了整整五年的靜心寺。
當我們見面的時候,很快就認出對方了。
因為我們,實在是太像了。
太子知道所有的事,他告訴我殺害了德元皇后的人正是後宮之人,就是新一任的皇后,也就是今朝的太后。
為了權勢、為了得寵,竟不惜殺害一條人命嗎?
好恨,我好恨啊
太子告訴我,他也恨陷害娘的人,更恨那個是非不分的父親。
奈何,他的手上並沒有真正的權力。他被當時的皇后壓制著,皇後生下的一子更是直接地威脅到太子的位置。
他岌岌可危,急需有人幫助他。後來,太子回了京城的皇宮。
我也跟著去了千里之外的京城﹐為了混入皇宮裡﹐不惜從皇宮裡最低賤的宦官做起﹐這樣才能不會引起他人的注意О
從最開始的浣衣局﹐到今天的東輯事廠。我做了很多的事﹐也挨了不少的鞭子·板子﹐見過了宮中多少隱秘臟污﹐才成為了今日令世人聞風喪膽的東廠廠督。
我為了報仇﹐設下了十幾年的圈套。
直到今年春天時分﹐太上皇之死﹐皇宮政變﹐太后之子梁王逆謀篡位之時﹐我才真正地報了仇。“他們都死了。”
“一切都安靜下來了。
秦肆的聲音戛然而止﹐那顫動的尾音卻是依舊在青黛的心間里餘音繞梁。
青黛的呼吸都輕了好些﹐鼻中酸澀﹐眼裡盈上了一層淚水﹐晶瑩的水珠子都在她炙熱的的眼眶裡頭打著轉兒。
她現在終於知曉了秦肆的真正身世﹐知曉了他的一切﹐卻是一點都開心不起來。
心裡很是沉重。
青黛嘆聲氣﹐隨即撐起身子來﹐指尖隔著被褥觸著秦肆胸口位置﹐那裡頭是一條猙獰的長長傷疤。
“這裡也是在梁王謀反時日留下來的傷嗎?”
秦肆輕頷著首﹐雙眸微弱地泛起了一絲赤紅。
這樣的說了一瘟﹐他便有些覺得自己有些可憐了·好像有萬千哀怨﹐橫亘在胸中﹐一口氣說不出來的樣子﹐直堵得心內發慌。
“那時的我﹐確實是走投無路了。他終究是說出來了。
“我失去太多人了。
他的娘﹐在宮中時很照顧他的岳公公﹐還有很多形形色色的人。
“我很害怕﹐怕連你也卷進這場戰爭之中﹐怕你也會與我陰陽相隔。”
“所以我自作主張﹔逼走了你。“
“所幸到最後我成功了﹔你也一切安好。”
秦肆已是悲不自勝﹐他講了一哼﹐自己似乎也經歷了一溫曾經的過往和傷痛。
他執著青黛的手﹐緩緩地牽到了下巴處。自己也微微低著頭﹐頗為珍惜地朝著她的手背親吻而去。
那親吻﹐仍是帶著顫意的﹐似乎還在懼怕著她的抗拒·她的不喜。
青黛鼻尖酸澀﹐惶惶然的﹐又是低低嘆出一聲氣·終於忍不住伸手輕輕拂了拂秦肆的胸口﹐安撫著他﹐“都已經過去
怪不得他總是一副心事重重·苦大仇深的模樣·在京城時日﹐他極少真心地笑過一爽。
原來他的背後﹐竟是藏著這麼大的一個淵源。
青黛輕撫著他﹐聲音緩而溫柔﹐“別再想了﹐睡罷。“
秦肆閉著眼﹐牽著她的手在臉頰處﹐十分眷戀地摩摯著·不知不覺﹐青黛感覺自己被握著的手中﹐似乎有了一滴濕意О
青黛的嘴唇微微張開想要說什麼﹐最終卻沒仍是道:“睡罷”
不知是不是情緒太過於大起大落﹐秦肆多少有些累了·聽著外頭煩躁無味的雨聲﹐撫著面前不可多得的溫暖。
秦肆竟漸漸地有了睡意﹐很快就沉穩地睡了過去。
外頭驚雷發作﹐雨聲纏綿﹔濕冷一片。
今夜﹐卻是秦肆在南下廣陵城以來﹐睡的最安生的一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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