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鬼胡說些什麼呢!”
一道洪亮的語聲從阿紋頭頂傳來,接著他的腦袋瓜被人不輕不重地往下摁了一下,阿紋趕緊跳起來,摸著頭道:“明爺爺。”
大伙兒也都站起來笑道:“明老。”
須髯花白的明風覺以長劍為拐,虛虛拄著地從阿紋身後繞出來,坐到蘇黛讓出的位置上,笑呵呵對阿紋說道:“沒有親眼見過便不要亂說,你阿爹真的去過魔界嗎?據我所知,有實力能越過黑虛之海去到魔界,又能留住性命返回中州的人寥寥無幾,認真數一數,不過四五個人罷了。”
阿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旁邊的小孩捶了他一拳,“你就吹吧!原來你也是道聽途說。”
阿紋受了一拳也不以為意,反倒雙眼發亮地問道:“那明爺爺您去過魔界嗎?”
明風覺捻著鬍鬚道:“老夫雖不曾去過,但曾聽風神堡的齊堡主講過魔界的事——當世曾去往魔界又安然回來的幾人中,齊老堡主是一個,碧雲洲鳳陽城的老城主花恆是一個,還有一個也是碧雲洲的人,好像是丹青閣的一名長老……“
他一面說,一面將目光轉向蘇黛,“青宴山和丹青閣向來交好,蘇姑娘既來自青宴山,應該聽說過吧?“
蘇黛點點頭,趕緊吞下一口粥,老實道:“這位長老十多年前就過世了,我曾聽丹青閣弟子說起過他,說他在魔界遊歷過好幾年,還接受過魔君的邀請,在魔宮裡住過一陣子,他還留下過一本筆記,專門記錄了他在魔界的見聞,不過……”
她赧然笑了笑,“我對這些不感興趣,也沒去翻閱過這位長老的筆記,所以魔界什麼情形,魔族人長什麼樣這些事我都不知道。”
她說話時,坐在她對面的凌隨波目光閃動,一直等她說完住了口,才若無其事地將放在她身上的眼光移開。
阿紋聽得有趣,六子聯方也不玩了,只纏著明風覺道:“蘇姐姐既不知道,那明爺爺您定是聽齊老堡主說過不少魔界的事,您都講給我們聽聽吧!”
明風覺掃了一眼殷切注視著自己的眾人,見大伙兒面上都是一副興味盎然的模樣,便笑道:“你們想知道什麼?”
李長安拍拍身邊凌隨波的肩膀,笑道:“就說說那位魔界少君的事吧!聽說這位少君曾把魔宮攪得天翻地覆,就連我們這邊對他的名字也是如雷貫耳,正好今天咱們這裡也來了一個“凌隨波”,可不是巧得很么?”
大家哄地一聲笑出來,阿紋拍著手嚷道,“對對對!話說回來,他怎麼會有這樣一個名字,聽起來不像魔界的人,倒像咱們中州人一樣。”
明風覺目光落在對面的凌隨波臉上,他唇角上挑,略微流露一絲笑意,陷在高眉骨下的深邃雙眼只微微眯了眯,事不關己地定睛注視著面前火堆。
明風覺清了清嗓子,斟酌著詞句道:“齊老堡主的確講過不少這位魔界少君的事……據說,當今這一代的魔君朔翌早年曾單槍匹馬越過黑虛之海,在中州大地上遊歷過一段時間,這位少君,便是他在遊歷期間,與一名姓凌的中州女子共同生下的,這名女子在跟著魔君去往魔界的途中死在黑虛之海上,為了紀念這位女子,魔君把她剛產下的男嬰取名為凌隨波,將這女子的屍首放入黑虛之海中,隨波飄逐。”
阿紋驚嘆一聲,“原來是這樣!後來呢?”
明風覺再朝凌隨波看了一眼,見後者仍是沒什麼反應,只得應大家的熱情要求繼續往下講。
“……魔君回到魔界正遇上魔界叛亂,這一平叛就平了五年,等五年後魔君回到魔宮,已完全忘了自己還有這個孩子。”
“為什麼?”阿紋睜著亮晶晶的雙眼,大聲問道。
明風覺嘆了一聲,“魔君是個多情的人,何況魔族女子多妖嬈艷麗,他在征戰平叛的過程中又娶了多個部落送來聯姻的女子,早就將那姓凌的中州女子忘在腦後了,自然也就忘了與她所生的這個混血男孩——這個男孩是怎樣長大的,長大的過程中又經歷了些什麼困苦,沒有人知道,也沒有人在意,直到十年之後魔宮挑選繼承人,這個男孩才再次出現在眾人面前。”
大家聽得津津有味,趙叄又適時送上新一輪的熱粥,輪到凌隨波時,他輕輕擺了擺手,側身將那勺遞過來的清粥讓給了身邊的李長安。
蘇黛責備地看了眼一迭聲催著問“後來呢”的兩個小孩,低聲道:“催什麼催?明老都還沒喝完粥呢!”
明風覺端著碗笑呵呵道:“無妨,老夫倒是不甚餓——當時齊老堡主正好獃在魔宮所在的堙城,也親眼見到了那場驚天動地血流成河的選拔之戰,說起來,整好是十年前的事……”
“怎麼會血流成河?”阿紋往明風覺身邊湊了湊,好奇地問。
明風覺抬手摸了摸阿紋的頭,沉吟道:“魔洲大地幅員遼闊,物產之豐令人驚嘆,魔族人開化卻晚於中州人,不僅不懂什麼是非善惡,而且長期都處於弱肉強食的你爭我奪之中,即使先代魔君一統魔界后這種情況有了很大改善,但魔族人的生活方式和觀念仍是陳舊落後的,他們只崇尚武力和血統,只要擁有魔君血統的人都可參與下一屆魔君的選拔,這種選拔其實就是在大庭廣眾之下的廝殺血搏,不擇手段,不論生死,極之殘酷,但卻被視作理所當然。”
青蕪面色發白,不覺撫著肚子問道:“都是魔君自己的孩子,難道魔君不會心疼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