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亭錄(1V1古言)雙C - γцsⓗцωцм.còм 第二十七章年行舟的故 (1/2)

第二章
薛錚回了指劍峰,取了一件衣衫穿上。
放走了偷盜者,他理應前去主峰的戰堂請罰。其實作為男人,沒穿上衣並非不能追蹤的理由,但他當時鬼使神差地猶豫了一瞬,只那一個瞬間,就失去了再度追上去的機會。
他回味著方才少女迅捷輕靈的叄劍,因太過專註,一時竟沒注意到主峰傳來的鐘聲。
等他發覺主峰傳來的鐘聲不對時,承劍峰上已是燈火通明,從這邊望過去,主殿明月殿左右的烽台上燃起了赤色火焰,將那片天空染得彤紅瑰艷。
鐘聲連綿不絕,激蕩在峰谷山間,是宗內有重要長輩逝去的哀鍾,而明月殿左右燃起的赤焰,則是戰堂即將展開大規模戰鬥的信號。
薛錚神色一凜,一把抓起身邊的長劍,往主峰趕去。
明月殿的漢白玉台階下,四百餘名戰堂弟子長劍出鞘,肅穆而列,赤紅火焰映照在台階上的叄名戰使身上,將白色衣袍染成模糊不清的絳色。
薛錚提劍上前,立刻有戰堂弟子悄無聲息包抄而來,不動聲色地截住了他的後路。⒴ūzんǎιωū.ρω(yuzhaiwu.pw)
薛錚心往下沉,一步一步走到台階下。
“什麼意思?”他仰頭看著台階上的叄名戰使,那是曾與他並肩作戰的同門,雖然相互之間極少交談,但彼此之間仍有著深厚的默契和信任,而此刻,那幾雙盯著他的眼眸中,透出的卻是戒備、憤恨和痛心。
“什麼意思?”站在中間的戰使尹玉嗤笑出聲,“薛錚,你還有臉問出這句話,你做了什麼你自己不清楚?”
尹玉是明月宗掌門顏淵的大弟子,她是戰堂四名戰使中資歷最深,地位最高的一位,雖然劍術在堂內不是最高超的,但她心思縝密,處事公允,最受戰堂弟子信賴與愛戴。
薛錚沉默不語,心下有些疑惑,雖然他的確有錯,但只是放走了一個偷盜劍譜的人,應當罪不至此。
山風激狂,吹得眾人衣袍獵獵作響,赤色火焰卷著火舌竄上天際,將冥冥夜色襯得一片猩紅。
明月殿高台之上的喪鐘已撞擊到了最後一下,隨著一聲沉重的鳴響,長長的尾音由近及遠,回蕩在遠處的峰壑之間,盪得人胸間浮浮沉沉,透不過氣來。
薛錚霍然抬頭,“死的是誰?”
尹玉緊緊盯著他,不答反問,“事到如今,你還在裝糊塗?”
薛錚瞳孔微縮,渾身的血都衝到了頭上,未握劍的那隻手緊緊捏成拳頭,大聲重複道:“死的是誰?”
尹玉的目光中帶上了几絲不屑和憤怒,“別裝了,薛錚,死的是你的恩師,指劍峰峰主楊桓,不到半個時辰之前,你親手殺了他,用的碧海潮生劍第八式滄海橫流,難道你忘了?”
像是半空中醞釀了很久的巨雷終於劈下,不祥的猜測得到了證實,薛錚渾身的力氣都被抽走,手中之劍哐當一聲掉落在地上。他腦中一片模糊,茫然地看向明月殿的後殿方向,那裡的清宗殿,是楊桓值守主峰時最後呆過的地方。
“碧海潮生劍第八式滄海橫流,如今在你手裡的威力果然已經不比從前,”尹玉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飄忽而緲遠,偏偏他一字一句都聽得異常清楚,“楊峰主七竅流血而亡,身上有不下叄十處傷口,從他身體里流出的血染紅了整個清宗殿的地板,的確像是血海橫波。”
薛錚心頭猶如萬箭攢心,但他很快從混沌中找回一絲理智,“我沒有殺師父!”
“不是你是誰?”尹玉身邊的另一位戰使厲聲道:“除了你,還有誰能使出碧海潮生劍?更何況是威力如此強大的第八式,放眼整個崇清洲乃至中州大地,沒有第二個人可以使出這一招!”
“再說一遍,我沒有殺師父!”薛錚吼道,“如果是我做的,我此刻不會在這裡!”
“你為何回來自投羅網我沒有興趣知道,”那名戰使冷笑道:“我只知道,弒師乃是明月宗重罪,當處以極刑,你回來正好省了我們前去搜查捉拿。薛錚,伏罪吧,就算你再厲害,難道逃得過四百戰堂弟子的圍追?”
薛錚閉眼,再度睜眼時,森寒殺氣自目中一閃,“究竟是誰用滄海橫流殺了師父,我也很想知道,我發誓,我一定會把這個人找出來,殺了他替師父報仇!”
他平息了一下情緒,寒聲道:“找出真兇難道不是最重要的嗎?為何總與我糾纏不清?”
尹玉前進一步,瞧著被戰堂弟子團團圍在中心的倔強少年。他身軀挺得筆直,雙拳緊握,胸口不停起伏,通紅的眼中是凜冽鋒銳的神色,像被困的一頭桀驁孤狼。
他的痛苦和憤怒不似偽裝。
尹玉心頭暗嘆一聲,揚聲道:“一個時辰之前,有人闖入藏經閣,吸引了大批戰堂弟子的注意,而你口稱前去捉拿闖入者,卻在甩開戰堂弟子後轉回承劍峰,用滄海橫流一式殺了楊峰主,此事證據確鑿,暫且先將你押下,等掌門和諸位峰主回宗門后再來審理定案,你有什麼話,可等掌門回來后再說。”
“我的確放走了那人,這事是我的錯,”薛錚此際已冷靜下來,“但我之後回了指劍峰,直到聽見鐘聲,看見戰堂焰火才趕來,在此之前,我並未踏上承劍峰一步。”
尹玉目中似有一絲如釋重負,頷首道:“好,我會去向指劍峰外室弟子求證,不過在掌門回來之前,我們仍需將你扣押。”
她後退一步,喝道:“拿下!”
薛錚彎腰,拾起了地上的劍。
周圍的戰堂弟子如臨大敵,暗自運動真氣,長劍震顫,劍光於火焰之下閃爍不休,如大海泛波,將薛錚圍得水泄不通。
薛錚卻無任何動作,只是抬頭直視尹玉,“不必拿我,我隨你們去便是,希望掌門回來之後能還我一個清白,找出真兇。”
他將劍緊握在手心,轉身大步離開,朝承劍峰后峰的地牢走去。戰堂弟子橫劍當胸,警惕地圍在他叄尺開外。
尹玉心下再嘆一聲,瞧著他的背影,良久不語。
地牢之內不見天日,薛錚盤膝而坐,估算著時辰,他被關在這裡已經接近兩日兩夜。
身邊放著看守送來的飯食,但他一點也沒有胃口,只在心裡一遍遍地追問思索。
究竟是誰?用滄海橫流一式殺了師父來嫁禍給他,他為何要這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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