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亭錄(1V1古言)雙C - 第一章李陵的故事 (1/2)

第一章
李陵睜開了眼。
她昨天晚上把師父埋在梨花樹下的一壇梅花酒扒了出來,一時沒止住,把一壇酒喝了個底朝天,這會兒醒來的時候,還覺得頭有點疼。
宿醉后的眼睛望出去,周圍的梨花開得正熱鬧,潔白似雲,一簇簇一片片的還帶著雙影,微風拂過,搖曳的空隙里透出清藍的天空。
她不想動彈,連落在臉上的幾片花瓣都不想去拂。
身下的草地很軟,身邊的風很輕,陽光還不算刺眼,一切剛剛好。
要是能永遠這樣躺著多好。
她嘆了一聲,問一旁毛色鮮艷得有些俗氣的鸚鵡,“大刀,我可以再躺一會兒嗎?”
大刀恨鐵不成鋼地用爪子撓她的肩,呱呱叫了兩聲,李陵又嘆了一聲,“知道了。”
她是青宴山的大師姐,昨晚進山的那位客人,理應由她去接待。
陸醒坐在山頂的宴亭內,悠閑地品著一盞香茗。
早春的青宴山,美得不似人間。白的梨花,粉的櫻花,爬在枝蔓上的明黃迎春,以及各種深淺不一的綠,如波如浪地延展開去,山風一展,櫻花花瓣如雨如雪,輕盈飄飛,清冽的空氣中充盈著若有似無的芬芳囈語。
手中的香茗清澄如鏡,小小的盞內倒映出藍天花影,裡面只有叄片碧綠的梗葉,卻有極濃的茶香飄散開來,啜一口,餘味悠長。
他不急,既來了,總會有人來應承他。
青宴山美如仙境,青宴山的主人秦惜晚風華絕代,她的四個親傳弟子也是難得一見的美人,只可惜都不太靠譜。
美人大約都有點怪脾氣。
比如他正在等候的這位大弟子李陵,聽說她嗜酒如命,懶散如貓,有酒的時候絕不喝水,可以躺著的時候絕不坐著,能不出來待客就絕不出來見人。
所以陸醒迄今為止,見過二弟子蘇黛,叄弟子陶桃,四弟子年行舟,唯獨沒見過這位懶散的大弟子李陵。
陸醒昨晚上山,今晨天不亮就到這裡候著了,已經在宴亭內坐了一個多時辰。
宴亭建於山頂崖壁一方凸出的岩石之上,以青石為基,樺木為欄,頂上蓋了琉璃瓦,八角飛檐雕工精緻,清雅古樸,坐於其間,可觀碧浪花海,御清風流嵐,若是探身俯望,則見峭壁深壑下,道道澗水溪石綴於芳茂青草中。
宴亭原木色的四方樑柱上,鐫刻有青宴山門規和大事紀,陸醒徐徐觀之,倒也不覺得等待的時間無聊。
他的目光最後停留在身左柱上刻的宴山紀事最下方。
那一行字刻上去不久,距今不過一年半。
“乙未年二月,青宴山七代弟子蘇黛,與丹青閣陸醒訂立婚約,丹青閣以挽月晴嵐為聘,約定年內完婚。”
陸醒是丹青閣建派以來最年輕的一任掌閣,也曾是丹青閣眾多男弟子艷羨的人。
不僅因為他年少而居高位,也因為他在上任掌閣的安排下,與蘇黛訂立了婚約。
丹青閣與青宴山是碧雲州大地上新近崛起的兩個門派,兩派相隔不遠,歷來相交甚好,青宴山的蘇黛清美如蓮,機關術出神入化,且彈得一手絕妙琴音,是丹青閣乃至碧雲洲年輕男子心目中的女神。
只可惜在陸蘇二人的婚禮前夕,蘇二出逃,作為聘禮的丹青閣至寶挽月晴嵐被她帶走,半年後,蘇二容色憔悴,懷裡抱著一名剛足月的女嬰回了青宴山。
好事者掐指一算,蘇二應該是還在婚約期內就有了身孕,可憐丹青閣風神雋秀、清雅如蓮的陸醒竟然做了一隻烏龜。
收拾完婚禮殘局就閉關悟道的陸醒一朝出關,這才知道自己頭上綠雲罩頂,已經成了整個碧雲洲的笑話。
他是無所謂的,反正他跟蘇黛也只見過幾次,談不上有什麼情誼,只是婚約既已作罷,挽月晴嵐還是拿回來的好,所以他把閉關期間積壓的事務處理完畢,就帶著小徒弟竹墨來了青宴山。
青宴山的待客小童上前,給這位靜默的男子添上香茶。
這時宴亭外的一株櫻花樹瑟瑟抖動,漫天花雨下飛來一隻俗艷的鸚鵡,它撲扇著翅膀,在陸醒對面落定,抖抖身上的花瓣,一雙麻豆小眼如臨大敵地盯著他。
陸醒啼笑皆非與它對視片刻,埋頭喝茶。
放下茶盞的時候,他聞到身側一陣淡淡的梅花香氣飄過,清冽芬芳,隱約帶著冰雪的氣息。
但他清楚地嗅到了其中的几絲酒氣。
陸醒不喝酒,二十五年的人生歲月中,他從沒粘過一滴酒,天生對酒的味道異常敏感。
他放下手中的茶盞,起身行禮,“李姑娘。”
李陵趕緊回了個禮,“陸閣主。”
秦惜晚和丹青閣前任掌閣拂雲叟是至交,兩派的聯姻,除了關係很好外,主要還是為了鞏固彼此的勢力。青宴山和丹青閣都算是小門派,雖然各自派中都有不少驚才絕艷的人物,但要單獨與碧雲洲大陸上那些歷史悠久、具有深厚根基的大門派相對,還是顯得單薄了些。
不過蘇二逃婚後,暴跳如雷的拂雲叟掀翻了桌子,宣布兩派就此絕交。
聽說蘇黛回了師門,他帶著一眾弟子氣勢洶洶來青宴山興師問罪,不過撲了個空,秦惜晚是早就不知去了何方逍遙,而當家的大弟子李陵啟動各處埋伏的機關,硬是把丹青閣眾人攔在了青宴山腳。
這事是陸醒出關后才聽師父拂雲叟說的。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啊!” 拂雲叟痛心疾首地說:“我可憐的徒兒!怪師傅沒用,不能幫你討回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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