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人初媚月 - 第186節

我像是沉在水底的人奮力地掙扎著,向著浮在水面上的那根稻草伸出手去,如同要擠出肺里的最後一點空氣般,「首先,我要說的是,我沒有被污染,我很清醒。
雖然曦月你很有可能不信,但是我必須說清楚。
其次,曦月說我有所改變了。
那麼,其實你也變了啊。
之前的你,絕對不會這麼說話的。
這也不是我所認識的曦月同學啊,這些變化,你都沒有感覺嗎?最後,我想對我們的常識進行確認。
說不定那本筆記本可以有所幫助。
」明坂用那對精明的眼眸盯著我,沒有說話。
當然,看上去也沒有回答我,或者拿出筆記本的意思。
我氣喘吁吁地伸出手,就讓它尷尬的停留在半空中,做著執拗的堅持。
曦月沉默了片刻,清冷的聲線從嘴中傳出,「我不想反覆地強調了,這是沒有意義的事情!河君說我變了,也許吧。
不過在這種妖邪叢生的環境里,人人都被腐化污染,只有心腸變硬,才能夠更好的走下去。
」「那麼,再多信賴我一點點吧。
至少,就這一次。
」我只能好像言情劇里的女主角那樣,露出可憐兮兮的樣子。
「嗯……還是不必了!」曦月的眼眸閃爍了幾下,然而還是執拗的搖著小腦袋。
「求你了!拜託!」面對如此不近人情的曦月,我感到莫大的委屈,心臟猛地一陣火熱,一股腦的衝動涌了上來,竟然伸出手去,牢牢地握住她的雙肩。
用力的指節陷入到少女纖細的肩頭,用幾乎要掐著骨頭一般的力道懇求道。
下一秒,衝動的浪潮退卻,我回過神來,我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容易讓人誤會的事情——我毫不客氣地直接撲向了曦月,在用力地捏住了她的雙肩之餘,推搡著她往後退,把她推到了樓道口的牆壁上! 就好像是某種更加強勢的壁咚一樣,唯一的問題在於,這可是在回應明坂質疑我的理性的時刻,使用蠻力來壓住她,只會坐實我的情緒不穩,讓情勢變得更加糟糕而已。
況且,明坂她很強。
想起來在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明坂就展露過那輕輕一撫就讓整個手臂為之麻痹的奇怪伎倆。
不過剛才,她並沒有施展這樣的能力,也沒有反抗,任由我把她按在牆壁上。
哪怕如此,她依舊維持著驚人的鎮定,沒有吃驚,也沒有畏縮害怕的樣子。
黑白分明的瞳眸,只是靜靜地繼續和我對視。
就好像這種程度的暴力相待只不過是預料之內的插曲罷了。
這種處變不驚的從容氣質流露出自然而然的尊貴感,本來是我最欣賞明坂的部分。
這種明明似乎處在不利情景下的鎮定,也好像通過接觸影響了我,我頹然的鬆開了手,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河君,想要證明自己的清白嗎?然而,被結界影響了常識的你,從一開始就已經被扭曲,這樣子如何能夠得出正確的結論呢?須知壞樹是結不出好果子的,你的做法毫無意義!」明坂再度嘆息,只是輕輕的搖頭,並沒有過多的斥責我的意思。
面對這樣的曦月,我也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
的確,這樣子的她,哪怕是變得外表一片冷漠、殘酷,但是也還是她,有著曦月特有的溫柔。
面對這樣子的她,我根本沒辦法反抗啊……只是,說完全情願的接受曦月遞過來的「好意」,那也絕對是心有不甘的,我嚅囁嘴唇,作出最後的努力,「就算是如此,我還是想要自己來確認,所以說……」「既然你一定要如此堅持的話,可以!」胸中還積攢了千言萬語,只是事到臨頭卻沒有幾句說出口,正當我絞盡腦汁思考要怎麼進行彷彿逆轉裁判那般發射出最有說服力的語言,沒有料到,曦月最後就以這樣簡短的語句,直接的同意了我的請求。
這樣,苦思冥想的言談,也就不必要了。
曦月大大方方的掏出那本記錄著一切的筆記本遞給我,一邊說道:「這是記載了非常重要事項的筆記本,所以河君閱讀的時候,我必須一直跟在你身邊。
當然,請河君好好愛護它,想要做什麼都清務必提前和我溝通。
我不希望看到像是打碎雕塑那樣,突然對筆記本出手的事情,如果那樣的話,我會阻止你的。
」已經謹慎到了這種地步么,我只能應了聲,就開始努力翻起筆記本來。
先前粗略看過的筆記本如今詳細翻看起來,我用比讀書學習高上無數倍的集中力掃視著曦月的每一個小字。
筆記本的封面是全黑色刻意仿古的革制的,一眼就可以看出是在文具店隨處可見的批量製品。
我的腦子裡蹦出一個聯想——死亡筆記! 明坂這個黑色封皮的筆記本,在放飛想象后,很容易和那個曾經火熱一時的動漫聯繫到一起。
那可是一本可以操縱死亡,以及被記錄在筆記本上註定將死的受害者死前行為的筆記本啊——翻開后的扉頁,上面只有明坂同學親筆簽名。
嗯,那麼重疊的聯想破碎了。
毫無疑問,明坂的筆記本和聲名赫赫的死亡筆記毫無關係,因為按照設定,名字被書寫在筆記本上的人類,無一例外會慘遭死亡的悲運。
我接著看下去,前面的好些頁,都是非常正常的學習筆記,這也體現了筆記本一開始的預定用途。
然後筆記本上出現了大片的空白,在中間后,開始有像是讀書筆記,又好像是匆匆記錄上去的文字,例如說我國的傳統習俗、國家歷史、山川河流諸如此類的。
在經過一些宏觀的文字內容后,後面的文字則好像小學生細則一樣的具體乃至繁瑣,曦月的筆跡也從起初的工工整整,逐漸變得潦草起來,越後面王脆帶上了速記一樣的草書感。
這也些許的可以看出曦月的心情的變化,當時的她應該是在拚命的寫著,寫著,生怕自己的記憶會在記敘的過程中被篡改、遺落,於是只求盡量把腦海中的一切烙印在可以回顧的紙張上一樣。
這也是相信著自己親手親筆書寫的文字,總要來得可靠一些的緣故吧。
我一行行的看著這些小學生手冊一樣的常識,乍看起來似乎並沒有異樣。
甚至連「飯前便后要洗手」、「被人幫助后需要道謝」這也的話都啼笑皆非的寫進去了,會有哪裡出問題嗎? 也許曦月在書寫這些內容的時候早已經被污染了,所寫出來的已經是被篡改后的常識了。
而同樣被修正了常識的我,同樣看不出來。
但是也存在著她沒有被修改,而我也同樣正常的可能性。
在我看來,曦月筆記上的內容似乎沒有異常。
但是這樣一來,就進入根本無法驗證的環節了,你如何確認「你所確信的知識是否虛假」呢? 在額頭上又一次的泌出汗后,我放棄了在這些細則上較勁的努力,開始翻閱後面的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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