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發現的早,人是救回來了,只是病懨懨的一動不動,像是丟了魂的人偶。
陸謹言拿著毛巾為她擦嘴:“今天的鱸魚粥可好吃?我知道你喜歡吃魚卻怕刺,所以挑得特別仔細,搭上靈泉水,一點兒慢慢燉煮,將魚肉與米飯煮化,再灑上點小蔥。”
溫容一如既往沒有反應,唯有尋死時特別賣力。
衣袖下的雙手反覆握緊又鬆開。
陸謹言將額頭貼向她充滿刀痕的手腕,卑微哀求道:“活下去溫容,哪怕恨著我也好,頑強的堅強的活下去,代替你身後靈山千百條命,好好的活著。”
“你爹將你託付給我,我在他面前向天地起誓會護你半生無虞,我不能辜負誓言,。”
“靈山滅門並非偶然,是有人蓄意為之,那日我重回靈山,發現結界被破壞的痕迹。”
“等你重新振作,待我羽翼豐滿繼承家主與掌門之位,我們一起替靈山眾人復仇。”
“所以溫容,活下去,活下去才有希望,這句話是你告訴我的,我知道你只是受太大打擊,陷入低潮,我知道你一定可以振作起來,在此之前我會陪著你,等你振作起來,等一切結束,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所以無論如何我都會讓你活下去,撐過這道砍。”
溫容抬起眼勉強有了反應,撐開眼看了下,喃喃說道:“你真的...很討厭。”說完溫容收回手,撩起被子翻個身睡回。
陸謹言看著她的背影,再看空盪的掌心,他無奈一笑,有幾分包容任性愛人的寵溺:“抱歉。”
他囚禁溫容一方面是出於私心,另一方怕她在憤怒之下魯莽行事,靈山雖是隱世宗門,可其中不乏武功高強者,再者護山大陣乃是上古神物,以凡人之力不可能打破,所以滅門真兇勢力非同小可。
依照溫容的個性,怕是想以小搏大,要能拼個玉石俱焚,絕不苟活。
他迎娶溫容陣仗雖然大,但知道溫容出自靈山,僅有陸氏族中幾個長輩,不可能走漏風聲。
必須去父親那走一趟。
確認溫容情緒穩定下來,陸謹言才放心去尋陸父,踏入密室,陸父正拿著那顆五色石折騰小七。
陸謹言實在看不下去,按住陸父的手:“父親。”
陸父舉著那顆沾血的五色石戲謔道:“怎麼,你也想試試?”
陸謹言沒有搭理陸父而是直接開門見山道:“我懷疑有人洩漏靈山的事。”
“天下無不透風的牆。”陸父不以為然,轉過身翻起破舊古藉,染血的指尖在上頭留下一枚枚指印,越來越焦躁,最後一把將書仍在桌面:“五色石用法,你問得如何?”
父親又把主意打到溫容,陸謹言立刻皺眉:“她不曉得,若他們知道使用方法這上早就飛升成仙,又何必任人宰割?”
陸謹言警告道:“父親,溫容是我的底線。”
陸父覺得挺有道理,打消從溫容嘴中撬真話的念頭,他再拿起一本翻閱,定格許久,突然轉過頭露出滲人微笑,笑得心裡發寒:“還以為五色石是妄想,確有其物,靈山這嫁妝送得可真...”陸父摀住壓不下來的嘴角,說到興奮時停頓下,最後出兩個字:“昂貴。”
“得靈山女之心能成神。”陸父將書甩至桌面一垂落定:“溫容,你的妻子,就是五色石,只要得到她的心臟...呃...噗...”
在聽見“得到心臟”時,腦內有什麼東西在碎裂,喀得一聲理智線斷裂,周身炸出前所未有的滂沱靈力,提劍向前毫不猶豫插入心臟,速度疾如迅雷快得人反應不過來。
陸父看著胸口的劍,再看被憤怒蒙眼的陸謹言,第一件事不是關心自己,而是陸謹言。
陸父修為高深,卻卡在瓶頸停滯多年,離飛升僅是一步之遙,能傷得了他的,只有修為更高之人,陸謹言在一瞬間就迸發出連他都為之顫慄的靈力。
“你突破了!”他激動按著陸謹言的肩膀,向前走了步邊吐著血:“好孩子,謹言你...啊...”
陸謹言毫不猶豫抽出劍,血濺四方,在他臉上濺出道猙獰的紅痕。
“陸氏成神救世者、邪神滅世者,出於此代。”陸父一邊捂著嘴,一邊捂著心口,笑得前彎後仰,釋懷般大笑著,笑著笑著他卻哭了,陸氏夙願終於在此代完成。
陸父捂著胸口慢慢跪在地上,如宗教狂熱份子般,解下腰間掌門信物吃力扔到陸謹言腳邊:“寓言是真的,謹言,陸氏未來、這個世界的未來交給你了....”
陸謹言異常平靜無悲也無喜,用袖子抹去臉上血漬,踏過地上掌門信物,牽起呆坐在一旁的陸謹行:“小七走了。”
陸謹行睜著眼不斷看死相安詳的父親,他不懂,為什麼不苟言笑的父親,能笑得那麼快樂。
陸謹言一把火燒了這密室,讓一切冤孽在這把火下燒得無影無蹤。
見慣陸家人不按常理的行事,管家在見到狼狽兄弟倆時特別冷靜,陸謹言將小七託付給管家:“帶他去山下江平縣令家,縣令那我已經打點好了,把他帶過去縣令就明白了。”
小孩子特別敏感,陸謹行知道他要被丟棄,緊緊拉住四哥的手不放,他掉著豆大的淚珠咬著下唇不斷搖頭,他嚶嚶啜泣:“四哥...我...我不要...我很乖...我很聽話...我...”
陸謹言蹲下身按著他的雙臂:“小七,你還小你還有未來,你不應該在這種環境中長大,你是個值得人疼愛的乖孩子,你應該在普通的尋常人家,享受著正常的人倫之樂,江縣令夫婦是個好人,也喜歡孩子,你去到那邊一定會喜歡,如果不喜歡,之後四哥在帶你回來可好?”
陸謹行不明白,他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毫不可憐,他坐在地上憤怒,抓起泥巴甩到陸謹言臉上:“為什麼!為什麼我不可以留下!四哥就是討厭我,四哥你恨不得趕我出去!”
陸謹言蹲在地上心平氣和與他對視良久,像馴服野獸般,等陸謹行不哭了,才拍拍他的頭說道:“小七,四哥答應過會讓你離開這個地獄,答應的事,便是要完成,現在你自由了,應該去更廣闊的世界看一看。”
“小七這個家病了四哥兄要結束這一切悲劇,你還太小無法理解,興許這件事對你來說是壞,但無論好壞與否,等你長大就明白了。”
陸謹行搖搖頭沒有妥協。
“就當去郊遊,一個月後哥哥就會帶你回家,成嗎?”
眼見陸謹行還是不答應,陸謹言苦笑道:“對不起了小七。”然後敲暈陸謹行,將其交給管家送山下山,不久后遠方傳來呼喊聲。
走水了、走水了!
快、快滅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