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臨淵的喉嚨哽了哽,她沒辦法直視青年如今已平靜如鏡的清澈眼眸,儘管那雙眼睛方才還充斥著青澀的慾念,在這種赤裸的注視下她幾乎是落荒而逃,甚至差點一個踉蹌被門檻絆倒。
真是……
她靠著門板,手順著胸口輕拍來緩解這種幾乎要令她窒息的氣氛。黑蛇的視線純潔地不像是沾染過世俗與淫慾,這讓她發自心生一股莫大的愧疚感,就好像寫紙片人的黃文被紙片人本人發現那樣尷尬。
說來奇怪,這樣一個青澀處男居然還真的會在這種時刻手沖嗎?她總覺得事有蹊蹺,可最近沉灼槐跟人間蒸發似的,再加上那信紙上說要她今晚便啟程去加固結界,她不得不加緊修鍊,以防修為與那些整天雙修的傢伙差太多而被識破。
……
縛殺捏緊拳頭,指甲離開掌肉,留下幾個月牙。他低著頭,柔軟的深灰色長發沿著額角垂落,直至該死的熱感和震感再也感知不到門后的動靜,他才緩緩抬眼,將門關緊。
他忘了本該告知她的話,如今也一時難以啟齒:那個據說和她歡好的女人的修為如今已經遠超於她,既然她有方法逃避雙修,也就當然要明白自己勢必會在修為上落下一大截,而這一部分修為差一旦被查出來,定會遭到懷疑。
若不是他此刻受制於加強的結界聯繫不到夜弼,其實可以試一試將自己的修為渡給她來矇混過關,就當是…報答她的收留之情。
不急,他可以等…那樣潮紅的臉色和不正常的呼吸,以及升騰的體溫,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嗅到了那個情毒的余香…若真是如此,那可就麻煩了。
他暗中下決定,以後得讓夜弼給他配一點針對尋常毒的解藥,不能再這樣狼狽了。
……
他沒有等到那個時候。
千華宗本就仙氣充溢,更何況別院位於力量最為集中的主峰,千華宗弟子沒日沒夜地加固結界,濃郁的修為被仙風沖淡、彌散在空氣中,他的身體自中午起便饑渴不已,叫囂著要吸干每一寸地方的修為,他不過是盤腿在床榻中央打坐,不多時便感受到修為貫通全身的筋絡,似乎連發狂的毒也消退不少——儘管這只是一個蒙蔽自己的假象。
等他再睜眼時,已是黃昏時分,他延展開震感視野,不料卻只是摸到了弟子們離去的衣角。
不好…!
心下一急,他連忙推門而出,撞上正在打掃院落的星羅。後者眼也不抬,畢恭畢敬地行了個躬禮。
“魔王大人。”他道。
縛殺沉下臉,“顧臨淵去哪了?”他頓了頓,“攝政王好興緻,有心收一介人族為徒就算了,居然還派身為肱骨之臣的左使來監視她?”
“臣下受不起。”星羅連忙又行了一次躬禮,這次他沒有抬頭,“要怪便怪您在皇子府上將她護得太緊……”
“位置。”縛殺環臂,沉聲打斷他。
蜘蛛起身,漆黑的眼瞳閃過一絲不忍,僵持半分,他終於低聲道:“一炷香后,雲鼎廣場,雙修儀式,然後便開始加強結界。”如果是真正的星羅,斷不會口出此言,他的額上垂下一滴冷汗,腰側的蛛腿時刻等待釋放出來抵擋面前黑蛇的進攻。
“好。”
他猛然抬起頭,魔王神色未變,反而唇角抿起一絲笑意,“聽聞桃意上次在此現出原型從而受到仙氣侵蝕,我已囑咐夜弼好生照顧,左使不必擔憂。”
“我倒是好奇,攝政王純血魔族,何以輕而易舉地潛入宗門?”
有關秦溫的所有秘密都不是他這張嘴和這條命承擔得起的。星羅剛想出言婉拒,不料魔王根本就沒有給他回答的機會,他望著空無一人的院落,突然有一絲釋然。
他並不是作為左使被派遣來的——自那一次被秦溫算計后他便明晰了這個想法,為什麼不是同為女性的桃意、或者其他魔氣更微弱的手下,根本就是因為秦溫清楚這副身體里醞釀著一個人族的靈魂,仙氣的侵蝕於這具強大的身體不過爾爾,最深重的應是對靈魂的腐噬,他一介人族,只需要忍耐住身體細微的痛苦便可以一如既往地協助她,何樂而不為呢?
進入星羅的身體並非他本意,甚至活下來也超出了他的意料,是桃意一廂情願地希望他活下去,哪怕身為影衛的他早就做好了英年早逝的準備。他欠桃意一條命,可桃意只是希望他能夠愛著她,哪怕他不知道這是什麼。
可這是桃意所希望的吧。
長期培養的能力與忠誠令他順從地去學習身體原主的一言一行,直至看不出什麼破綻,可靈魂的不同就是令根基腐爛的原點,他和桃意都無法改變,被識破就拚命去挽回,殺人或是被殺,這就是他們必須要去面對的命運。
縛殺沒有動手,他如同風一樣去尋找他在意的那個人。
……他突然就好想見到遠在魔域的桃意,只要抱著她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