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灼槐其實沒有什麼變化,和最初他們相識時一樣,容貌陰柔看不出性別,一雙細長漂亮的綠眼睛彷彿要勾了人的魂,再加上那顆點綴般的痣,站在冰天雪地的土犁村裡像一個來自春天的神仙。
如果不是他們兩人的關係已經單方面跌入冰點,顧臨淵也許還會覺得面前的帥哥秀色可餐,可細數一路以來他對自己的欺騙和誘導,她現在只想速戰速決。
她早早讓獠牙匿去蹤跡,裝成只身前來的模樣,為的就是讓沉灼槐儘可能放低戒心,畢竟如今她身上沒有神葉保護,只有左手臂上的襲可以勉強作為護身和反擊的武器,但沉灼槐發起瘋來能不能讓襲直接停擺,她不好說。
“臨淵…”青年聞聲轉過身來,一側被麻袋罩住頭的少女也跟著身型一晃,忍不住往後縮了縮,儘力屈腿掩蓋住自己的肚腹,可這實在是揚湯止沸。
“夜來——”顧臨淵先是看到角落裡雙手被反綁的秦夜來,快步過去想要拽掉她頭上的麻袋,卻被沉灼槐抬臂攔截下來,“臨淵,她現在身子很不穩定,你別刺激她…”
“刺激什麼?!”顧臨淵狠狠攥緊他的小臂,視線不敢往拿膨脹的巨腹上看,“你也知道她身子弱,為什麼還要這樣對她!”
怎樣對她?沉灼槐斜眼瞥向身後的孕婦,她瘦骨如柴的身體是肚子里那個怪物夜以繼日吸收她生命力的結果,因此和那生機勃勃的肚腹一比,如今的她就好像在本就柔弱的身體上掛了一個難以承載的瘤——可這一切並不是他造成的,是沉初茶。
於是他笑了笑,儘力模仿出沉初茶那種足夠有迷惑性的微笑,“臨淵,她並不是我的配偶,造成這一切的是她的孩子不是我,你不要誤會了。”
誤會?顧臨淵一時沒辦法理解他的腦迴路,但正事更重要,她穩了穩心神,語氣嚴肅:“沉灼槐,我現在沒空跟你繞圈子,你現在也見到我人了,把夜來交給我吧。”
可沒想青年徑直後退一步,原本含笑的目光多了幾分侵略意味,“臨淵難道不想我嗎?”他歪了歪頭,反手扯開了麻袋,將秦夜來那張憔悴的臉暴露在兩人的視線下,“瞧瞧你的好朋友,你不想關心她一下嗎?”為什麼現在就要走呢?他明明想她想得要死了,每天晚上都遏制不住身體的衝動,想著她的模樣自慰也難以紓解心中層層堆砌的慾望,到頂點的時候恨不得當機立斷衝去魔域王都把她綁回身邊,把她的手腳都砍掉讓她永遠待在他的身邊——可他不能這樣做呀,哪怕是他最骯髒的心也渴望著能有一流清泉來洗滌他的罪惡,如果她不能愛上自己,那又怎麼能算一種救贖呢?
顧臨淵不忍再看秦夜來的模樣,她從未見過那個清瘦柔美的女孩會變成這樣,“夜來……”她忍不住出聲問道,“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沉初茶不愛她嗎?還是說其中另有隱情……
秦夜來緩緩抬起頭來,早已是淚流滿面的她泣不成聲:“不、不是…這是我自己的選擇……”她不住地搖著頭,一邊逃避著她的目光,“臨淵、你走吧…你快走吧……”
“我既然來了,就是要帶你到安全的地方去的。”顧臨淵盯著她反剪在後的雙手,又將視線移向一旁的沉灼槐,抿了抿唇,“沉灼槐,你……給她解綁。”
沉灼槐瞥了眼秦夜來。
“現在的你,兩頭都不好受吧?”他冷笑一聲,“早知如此,何必當初與我的臨淵相識呢?這樣你只會乖乖地充當蘇姣的背景板,威脅不到我的計劃,也不會變成如今的樣子呢。”
“沉灼槐!”顧臨淵喝道,“你他媽給老子閉嘴!”
她還是動怒了,明明在半途中就和自己暗暗下定決心不能被他激怒,那樣只會露出更多的破綻,可他的言行實在太過分,她總覺得自己的道德底線還是太高了。
誰想沉灼槐突然露出了由衷的、歡欣的笑容,他病態地盯著她憤怒的面龐,緩緩伸出手想要撫摸,卻被她一扭頭躲開,不過他也不惱,只是稍稍收斂笑意,“這才是你啊,臨淵,你知道我悄悄看望過你多少次嗎?擰著眉頭、板著臉,那樣的你可不好看,冷冰冰的,死氣沉沉的,是縛殺讓你不開心了,對吧?”
他…他去看過她?
顧臨淵愈發驚愕,愈覺得眼前的青年深不可測,而恐懼一旦播下種子,就會迅速生根發芽茁壯成長,她又一次感受到那種油然而生的無力感,面對這個變態,她根本做不到什麼所謂的勇敢。
“是啊,”沉灼槐還在神傷,“你在王座前,高高在上的樣子很漂亮,可是你身邊那麼多人,我不能一次性把他們殺光,只能遠遠看著你哭,明明以前你只能對我哭的……”他忽地攥住她的手腕,快得她甚至反應不過來,對上那雙攝人心魄的綠眼睛,她心底的恐懼如黑洞般吞噬著其他的情緒,她幾乎要剋制不住尖叫出來。“臨淵,你聽我說,”沉灼槐很溫柔地撫摸著她的手背,“我很想你,想見到你、擁抱你、親吻你、和你成為一體……我…臨淵,我需要你的幫助。”
這最後一句話如當頭一棒,顧臨淵猛地回過神來——這潛藏在溫情背後的利刃終於出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