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在暮雲里(1v1) - 第一百八十六章(2)長路漫漫

成仙對於混有魔族血統的伏湛來說幾乎是妄言,而顧臨淵不可能在短時間內用尋常的辦法達到當時蘇姣的那個境界,因此留給他的選擇就只剩下了…
“可‘空’早已斷在我父親那一代,又如何…”他心有疑惑,可白清延卻大笑起來。
“你可不要忘了,當時我距離‘空’的境界只有一步之遙,我雖然不能將其完整傳授給你,卻也能對你指點一二,你是父……白翦前輩的孩子,繼承了他的天賦,你一定可以做到。”他突然壓低了聲音,一字一頓,“你必須做到,否則我不會幫助你回到身體里,你就等著以靈魂的姿態死在外面吧。”
他緊接著橫眉看向他的腰間,又掃了眼他的臂腕,“你的襲呢?”
失去襲的過程恐怕是一言難盡,更何況如今它對於他和顧臨淵都不知是福是禍,更不方便同昔日的敵人一敘。沉默片刻后,伏湛搖了搖頭,“我用無問。”
“可我也沒有看到無問,”白清延指了指他空蕩蕩的腰腹,又比劃著自己腰間系墜的一顆銀鈴,“我知道你身為靈體無法攜帶實物,可我要告訴你這也是一枚實物,之所以能攜帶它便是因為‘空’。它有五層境界,曾經前輩只修到了第叄層,那時的我也只是摸到了它的邊角,但我已經超越其他人太多了。”
伏湛思慮良久。他來時已然耗費了四日,在暴風雪不斷肆虐他的土地鞭撻他的子民時,他不能出手相救、只能眼睜睜看著那些平民百姓死於天災。他想起了遠在王都的顧臨淵,她還在苦苦堅守著他的王座,哪怕很可能要面對他的死訊…一切的一切,對於目前的他來說這種痛苦他不想再多承受,他深知自己需要變強,在生魂凝結的七日之內把力量提到鼎盛……最後他只是擰著眉頭問道:“需要多久?”
白清延背過手去,高深莫測地哼笑一聲,“那可就看你的天賦了。”
“何謂‘空’?”他伸出食指指向天空,語氣間頗有幾分洒脫的意味,“曾有小沙彌雲,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這就是‘空’最初的含義。”
萬物皆空,空中存實,實可化空。
“過去的你沒有拿到無問,依然用著那把弩,也沒像現在這般束手束腳,死前還能大開殺戒一番,可比現在要強大,”不顧伏湛驚愕的視線,他繼續自顧自地說道,“只是那般強大的你,依然要仰仗實物,實在是井底之蛙的做法。你可以說沒有弓沒有箭,但你可有想過什麼是箭?古往今來用木製箭,那麼箭就一定是木製的嗎?”
“我再說得極端一點…弩,就一定要是那個形狀嗎?一定要攥在手中嗎?一定要由那些材質製成嗎?”他幾乎是反手在半空中虛虛一握,下一秒就要劈砍而來,伏湛的反應和他一樣快,卻還是被他手中那虛無縹緲的劍鋒所傷,被削傷的靈體迅速癒合,他愣在原地,盯著白清延空無一物的右手發獃。
“這就是‘空’,”白清延抬起下頷,曾經天之驕子的倨傲時隔多年再度浮現在他的臉上,“本來無一物,說的就是空的境界。”
——
衛卿睡在冰冷的龍榻上,雖然早已有宮人燒好炭火為他取暖,可也不比往日暖和半分,輾轉反側間,前幾日兵變的那些片段依然歷歷在目。不是他不想忘卻,是他從未見識過太傅那般冰冷到不近人情的模樣:他派人圍住皇宮,又拿出早已備好的所謂聖旨,在衛卿換上龍袍、親衛壓下衛鞘的短短一炷香里,司馬宣已派國師一黨中的一位文官送去他的親筆信,大意無非勸國師帶兵歸朝,太傅不過希望免去國師之位,但依然可以保他榮華富貴,國師也可以選擇歸宗修鍊,太傅不會叨擾國師升仙之道。
在文官苦口婆心的勸說下,國師也知大勢已去,此時起兵不僅無法同掌握親衛的太傅魚死網破,還會背上謀反的罪名,思慮再叄,他決定帶著精兵回到西京,接受太傅的軟禁。
衛卿還從未聽到其他人直呼國師的真名,直到那一日,他才遙遙在司馬宣府門外聽到一向儒雅溫和的太傅聲音冷厲地喚他“仲藺”。
仲灝……仲藺,他們之間到底有什麼關係?
然後他就看到師父仲灝顫顫巍巍地被人扶著走了出來,在看到伏在地上狼狽不堪的國師時,他的腳步一頓,似乎不願上前面對這個垂暮老人,可司馬宣一掀眼,四目相接的一瞬間,仲灝低下頭,然後緩緩走到國師面前。
仲藺不甘地抬起頭,他幾欲開口,可視線虛虛瞥向身後的司馬宣,又小心翼翼地收了聲。
仲灝臉色蒼白、痛苦不堪地合上眼,良久才不忍地喚道:“父親……”
可早在將他逐出家門的時候,腳下跪著的這位老人就已甩下那句無情的話,“你天賦平平、毫無根骨,不配做我的兒子”,他還記得清清楚楚。
不曾料,那一次意外,他的好心出手,不但沒有幫到眼前這位溫和謙遜的紫衣太傅,反而助長自己利欲熏心的父親上位國師,帶給了他被壓迫被扼制的一年又一年。
仲灝落下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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