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鷹隼多少有點泄氣,他已經費盡全力來應對,從最初的揮砍空氣到後來能堪堪打上桃意的皮毛,可惜還是耐不住女人身段柔軟,每一刀都如同砍在棉花上,根本無法傷害到她一分一毫。
桃意盯了他半晌,少頃,眯著眼睛笑說:“還在想著打敗我呀?人家畢竟活了那麼長時間,要是能這麼輕易被你傷到,那也太丟右卿的臉了。”
右卿…好像是攝政王身邊的官職。
“——不過呢,現在我也不是了,你放心好啦,我背叛了秦溫,她也放我走了,如今我雖然是名義上的右卿,但她要是找到合適的人選,估計會直接把我踹掉吧。”桃意輕鬆地聳了聳肩,目光卻不由得向北方放遠了,“只是我家那個笨蛋,唉……”欲言又止帶來的沉默沒有持續太久,她躬下身揉了揉少年的腦袋,“小蒼燎以後也會娶妻吧?可要擦亮眼睛,不要娶人家這樣的風流女子哦。”
小鷹隼不太明白,但他還是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但是……桃意姐的顏色,很漂亮,就像你的名字一樣,是很乾凈的桃粉色…而且,其實我覺得像臨淵姐姐那樣的女孩就很可愛,伏湛哥跟我說過他很想娶她,但是他也有他的顧慮,不知道這個願望有沒有實現…他的傷也完全沒有好,那樣的紫色,正在慢慢變黑…”
他自言自語般說著,猛然抬眼,才發現桃意不知何時仰起了頭,望著天,什麼話也沒接。
“桃意姐?”他喚了一聲。
半晌,女人才自嘲地哼笑了一聲,緩緩回道:“乾淨嗎?哈……真是搞笑——你說的魔王的事情,我也不清楚,或者說,我壓根就不關心那個傢伙,他在你這個年紀已經可以把原來的右卿一箭釘在王宮的牆壁上,小破鳥,你為什麼要關心那種強大得讓人討厭的傢伙?”
蒼燎很認真地思考了片刻,“伏湛哥確實很強,但這不代表他就不能是脆弱的,我已經失去了父母,伏湛哥和臨淵姐與我而言就像血脈相連的兄姐一樣,關心他們是我應該做的事情。”
“說來桃意姐,從我遇見你至今,其實對你什麼都不了解,但是我就能看出來你是個好人,不會傷害我,”小鷹隼的眼睛亮晶晶的,“所以你能留下來訓練我,我很高興。”
“真是……”桃意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你和我家那個笨蛋都一樣,都是十足的笨蛋,相信什麼神神叨叨的東西,要是人家現在伸手掐死你你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可是桃意姐也沒有這樣做啊。”蒼燎不解其意。
……算了。好像跟這種憨憨的傢伙講道理也沒什麼用。從最開始她逃出秦溫手下再遇到他時,他就是一副誰說什麼都相信的樣子,這樣的小屁孩真的能成為一個合格的王儲嗎?要是那個臣子欺騙他一下都分辨不出來,魔族會完蛋的吧?
“你啊!”她越想越氣不過,只好兩根手指在他額頭上狠狠摁了一下,或許是力道有些重,可憐的小鷹隼立馬捂著眉心,一副被欺負了的模樣,桃意只好深吸一口氣,徐徐解釋道:“這是我們狐族的印記,你也知道人家的天賦是幻術,有了印記,比人家弱的幻術都對你沒有用處了。”
果不其然,話一出口蒼燎就樂開了花,忍不住化出翅膀撲扇了幾下圍著她繞圈,“桃意姐,你對我也真好!”
好好好,誰都對你好。桃意翻了個白眼,又沒忍住多嘴:“好好練你的吧,人家也不能完全幫你抄近道,別讓人族知道我們未來的王是被人賣了還給人數錢的貨色。”
她話音未落,似有一陣勁風襲來,蒼燎最先反應過來風的走向,連忙揮出一陣翼風去抵擋,而來者也並無抵抗之意,便一下子順著他的風被帶到了地上。
桃意連忙快步走在少年的側前方,一邊抬起手臂攔住他前進的步伐,“別貿然靠近。”女人的狐耳高高豎起,仔細探查著周邊的環境,確認安全后她才緩緩邁步,一點點靠近那團黑不溜秋的東西。
“桃意姐…”蒼燎也跟上了幾步,隨著距離拉近,他驟然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氣息從那不明生物的身上傳來,兒時的記憶被驟然喚醒,他突然意識到了那是什麼東西。
是——
“是漠北的王鷹…姐,這是我故鄉的鳥!”他猛地小跑上前,這回桃意根本來不及攔,少年就一鼓作氣地衝到了落地的王鷹身邊,事實果然不出他所料,“它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不對啊,我們不是在魔域中部的邊境線上嗎?”
桃意擰著眉,她也感知到了一股讓她下意識疏遠的味道,屬於道修,又帶著魔族…不,應該說是蛇族的氣息,那究竟是……
不可能是縛殺,他還在北部的王都,而這隻王鷹是從人族的領地飛過來的。
“蒼燎,”她突然開口道,“這隻鷹還活著嗎?”
少年的手指撫摸上王鷹傷痕纍纍的軀體,“它、它累壞了…而且受了很重的傷,腿也沒了一隻,翅膀也折得差不多了,這傷口…是道修的法術,恐怕已經無力回天……”
嗚……
王鷹圓睜著眼睛,無力地盯著上方那隻血脈純正的鷹隼,它感受到了故鄉的風與砂,都在少年的手指尖流轉,它明白自己已然回到故鄉,而這個少年身上微薄的、需要它去識別的氣息也令它感到無比安心,它知道自己沒有辜負那個人的囑託。
它的悲鳴只是低低的,沒有任何情感,像是一個人勞碌一生,終於壽終正寢。
那塊在它嘴裡含了不知道多少個日夜的金邊靈芝,終於見到了久違的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