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皇子府燈火通明,侍從們將主子的字畫一件件卷好裝箱,準備運送去拍賣行進行拍賣,這是皇子府所有開銷的經濟來源,也是叄皇子維持生計的唯一手段。衛鞘靜立在正堂門口望著家僕們忙碌的身影,嘴角噙起一抹譏諷的笑容。
多麼的諷刺!當今皇帝的兒子竟要依靠賣畫為生,甚至還要搬出皇宮躲避兄弟們的陷害追殺,那些人買著他的畫,背地裡不還是罵著他的名!
驀地,一股氣流擦著他的鬢角而過,不似尋常的穿堂風,它來勢洶洶,裹挾著漫溢的戾氣,更像是什麼快得難以追蹤到痕迹的東西飛過去了。長期暴露在兄弟們安排的刺客眼下,使他養成了極其敏銳的感官和直覺,幾乎是下意識地,他怒喝道:“有——”
下一秒,兩道氣流來無影去無蹤地與他擦肩而過,甚至還有一道擊碎了他綰髮的金簪,徑直飛向他身後不遠處的案台,那裡擺放的並非世人認為的他引以為傲的字畫,而是秘密案卷和一份皇帝的手諭。
衛鞘當機立斷地轉身意圖返回案幾前。“大人!”一名暗衛連忙喊道,“當心那刺客再來一箭啊!”
“他要是想殺我剛才就動手了!”衛鞘一語將那名暗衛堵得說不出話來,只能再次潛入陰影中。他大步流星地走向案台,那裡已然插了叄支木簽,分別落在不同的位置,他掃去一眼,一時心中驚如雷動。
第一支,皇帝的手諭。
第二支,記錄著妖女相關的卷宗。
第叄支,是他最近書寫的一句詩,那箭筆直地插在一個字的正中央。
——“旬”。
衛旬!他幾乎是立即聯想到了他那受寵的二哥,最近他太安靜了,一掃往日紈絝惹事的形象,竟時時向父皇上書議政,深得他寵愛,似乎引得他生出了培養他作為太子替換位的想法…難道這人是為了告訴他事情的幕後黑手是衛旬?!
啪嗒。
他的手不經意間碰倒了那根看似插在宣紙上的竹籤,不料它竟應聲而倒,衛鞘仔細一看,那宣紙上竟不留分毫痕迹、完好無損!
“稟大人!屬下無能,未能抓到刺客。”暗衛的聲音適時地響起,打破了他心底一片恐懼帶來的死寂,衛鞘視線游移地看向底下長跪不起的一群黑衣人,一手撐住案台才勉強維持住身型,長長地吐了一口氣,意外地沒有惱羞成怒,“罷了,你們抓不到他。”
如此精湛的箭術......他衛鞘可容不得他一而再再而叄地挑釁皇族威嚴!這種感覺好比自己的身家性命已然被對方掌握在手中,只是出於憐憫並未下狠手而已,他厭惡無力感,無論是對命運還是生死。
他遲早......要報復回來,就像報復皇帝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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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臨淵在昏迷之中,一切感官都失去了效能,只有地牢的潮冷氣息一股股地往傷口血痂的罅隙里鑽、鑽進她的皮肉之下,滲透進骨子裡,她感受到了寒涼,手腳冰冷,如墜冰窟。
似乎沉灼槐來過,他煉化了地牢角落裡已經死去的囚犯的屍體為她提供了一些力量,以至於她的感官逐漸通透起來——可這遠遠不夠。她清楚自己的體力猶如逼人鑽了孔的水桶,其中的水是在不斷流失的,每分每秒都在消耗著她脆弱的生命,而她的傷口也遲遲不能止血,只能徒然無力地感受著粘稠的血液汩汩流走。
你媽的林滄海......她又想起了作者說過的話,她覺得真的可以全當放屁。
倏地,似乎有人緊緊摟住了她的身體、與她十指相扣,緊接著,一股強有力的力量自她與他相觸的指尖溫柔地流進她的身軀,又如清泉滋潤著她的丹田,此前吸收的禁術之力似乎都被這股力量包裹、凈化,她躺在他的懷中難以掙扎,作為交換,也收穫了失而復得的溫度。
是誰?…她在迷迷糊糊中難以思考,只能儘力接管手指的控制權,細微地顫抖著,藉由顫抖的幅度感受他的指腹,硬硬的、厚實的...她難以複述這種感覺,只能又任由自己沉入睡眠中。
那個人始終與她緊緊相擁,不懈地為她輸送著力量,她身上的每一寸皮膚都被丹田中迸發的力量包裹,傷口也漸漸癒合,一種觸電般的酥麻感穿透她的全身,讓哪怕她在夢鄉中也舒服得蜷起了腳趾,甚至不知道那人是何時離開的。
等她第二日醒來,只見自己睡在之前硌著渾身難受的乾草堆上,而伏湛在角落裡冷得將自己抱成了一團。她又回想起昨日的一幕幕,捲起本就破爛不堪的袖子,發覺昨夜的那些感受竟並非她的夢,她的傷口已然好了個八成。再看向依然熟睡的小男孩,她強行咽下幾乎要噴薄而出的憤怒和恨意,輕手輕腳地摸索過去,然後小心翼翼地抱住了他。
如今她暫時沒辦法報答昨晚那個替她治療、溫暖她身體的人,只能將這抹溫度傳遞給最需要的人。
而小男孩似乎感受到了熱源,緩緩舒展開身體,如樹袋熊般纏上了她的懷抱,顧臨淵一下一下輕拍著他的背脊,陷入了沉思中。
她真的有辦法證明自己的清白嗎?...並非她頑固不化,只是衛鞘與千華宗聯繫密切,如果她直接使用禁術逃脫,很有可能連千華宗的山都上不去就直接被道修給抓起來了,又怎麼好完成找男主的任務?
回應她的只有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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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嘚吧嘚:到底是誰射的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