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同樣的一個黃昏,星羅醒得很早,長夜未至,身側煮葯的女人還未離開,她輕輕瞥了他一眼,面紗下看不見清晰的五官,朦朦朧朧更像是霧裡看花。
沒有輕舉妄動,這是他做暗衛時養成的謹慎與警覺,只是這份習慣也在和戀人的纏綿中磨滅了不少,如今他不再以最大的惡意去揣摩人心,卻也失去了那份防備,背上的刀傷還在隱隱作痛,可他很清楚,那個位置,他不會癒合得這麼快。
“既然醒了就睜開眼吧。”女人的聲音綿軟又輕柔,很容易讓人想起江南水鄉里的煙雨,哪怕是簡短的一句話也有奇異的、治癒的力量。
……不,是真的在治癒。
他心下一驚,手忙腳亂地從床上坐起來,能明顯感受到傷口被牽動、甚至有裂開的徵兆,可意料之中的事情並沒有發生:他的傷口彷彿具有了彈性般、在他的拉扯下完全不受影響,只是淡淡的刺痛依然在疤痕附近徘徊,這些早已無傷大雅。
“你是誰?”“噓——”女人將食指比在唇間,“安靜。”
她不喜歡吵吵嚷嚷的病人。
“手。”她端著葯,一邊催促他伸出手,星羅猶豫半分,終是照做了。
就在皮膚接觸的一瞬間,突如其來的刺激彷彿雷劈般擊中了他的頭顱,狠狠的一個激靈后,他目睹女人將方才煮沸的葯一股腦傾倒在他的手腕上,而更令人驚奇的是,那些藥液不僅沒有沿著他的手臂淌下,而是順著脈絡直接進入了他的體內,他的腕口、與女人拇指接觸的地方彷彿被人為打開了一道口子,而藥物就這樣流淌進了他的身體中。
“星羅,”女人突然開口,“這是最後一味葯,如果你想找我,就來大漠深處吧。”
男人瞪大眼睛,怔怔注視著女人,彷彿要透過那面紗看清她的模樣,他已然明了,西北傳言中的游醫、從來不需要喝葯的活菩薩——竟在他的眼前如神仙般出現了…!
至於她是如何得知自己的名字、以及為什麼傳言中為男性的游醫會是個女人,他決心等到走進大漠深處找到她時再問個究竟。
她話音剛落,那個原本煎著葯的房間突然化作一陣光芒消失在原地,他再低頭,竟是此前剛踏入西北邊城時居住的那所客棧,他就是在此地聽聞了大漠邊緣游匪的消息,這才快馬加鞭趕往那裡的。
他下意識摸向背後,那裡依然存留著一道淺淺的肉疤,和他其他無數的傷疤比起來並不算什麼,女人似乎也料到他不會計較這些疤痕,便刻意留下了一點痕迹,不知意在警醒還是暗示。
“客官,打尖還是住店呀?”小二見他半天呆在櫃檯前,不說話也沒動作,像是個傻子似的摸著後背,一時拿捏不准他的意思,可趕人吧——他胸前的黑蛇紋太過顯眼,實在是不敢開這個口啊。
星羅回過神來,低下頭,沙啞的聲音聽不出情緒:“不必,我只想打聽打聽,這附近可有游匪?”
游匪?小二更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以前還是有的,只是有位游醫……不,應該稱他為大人,他途徑這邊的時候以一人之力除掉了全部游匪,便再無匪患了。”一說起那位大英雄,原本聽聞他不打算住店的失落都消散了大半,畢竟這可是他們當地的大英雄,此前游匪勢力大起來,可是明目張胆地勾結城裡的富商和官員欺壓百姓,弄得這座小城烏煙瘴氣、民不聊生呢。要不是那位大人英明神武,他們也許只能整日活在水深火熱之中了。
“哦?敢問那位大人的姓名?”
說到這裡小二便難免有些慚愧,“大人說做好事不留名,他不過途徑此地看不慣那些游匪罷了,不過我們都知道,他玩得一手好劍、甚至還熟悉弓弩的使用,對付游匪首領時那雷電,簡直宛如天神下凡!”
雷電?
星羅猛地跨近一步,把那小二嚇了一跳,男人身上的氣勢太過冷峻,配合那凶煞的黑蛇紋,看起來實在難以親近,“你可確定那是雷電,不是人族的雷靈根?”
“千真萬確,老爺,那是英雄的天賦,他頭上還有魔角,身後還有蛇尾,我們都親眼看見的。”
雷電、蛇尾?
星羅駭然,緊緊追問道:“蛇尾?可是黑色、細長的蛇尾?”
他的氣勢實在過於逼人,小二哆嗦著,儘力回想了一下,“英雄的蛇尾雖然確實是黑色,但卻很短……”
線索突然斷了,星羅若有所思地後退一步,給小二留出個喘息的空間來,後者驚魂未定地擦著汗,耐不住好奇小聲問道:“敢問老爺,可是王上要去尋那英雄?”
本以為這冷麵老爺不會理會他這般小民,可星羅卻搖了搖頭,語氣又恢復了此前的平靜:“並無此事,只是我的妻子為歹人脅迫,或許這位英雄能夠幫助我尋回愛妻……”
雖然攝政王不算歹人,但也是個瘋透了的女人,一想到桃意還在她的手上,他就一刻都不敢耽擱。
“原來如此,”小二鬆了口氣,原來是追妻心切,他也多少能理解他的想法了,“只是老爺,時機不巧,那位大人似乎已經離開西北大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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