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辛仁悄悄握住她的手,控制著她抬起那把劍,顧臨淵低下頭,老人沒有一絲皺紋的手緊攥著她的手,兩者漸漸抬起,在她眼前重合。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她突然張口,沖著他的手背狠狠咬了上去!
“嘶——”白辛仁猝不及防被她反擊,隨意掃了一眼手上汨汨的血跡,他的面孔變得無比猙獰,而顧臨淵早已趁此機會跑到縛鎩身邊,她扶住他的肩膀,和他緊緊靠在一起。
“…就算他是大反派,”她目光堅定地望向前方,“我也會和他站在一起,一直、永遠、不會分開。”
“他死在誰手上都是對他的侮辱,你們這群人渣、敗類,有個狗屁資格在這裡審判他——”
“夠了!”白辛仁大喝,“惡女祖安,罔視宗規,勾結魔族,大逆不道!”
那把斬魔劍在他的手中突然迸發出刺眼的金光,攪動的力量引得四周木石紛紛為之震顫,他舉劍一劃,地面上便留下一道極深的溝壑,眾人大驚:宗主這下是徹底動怒了!
縛鎩抬起頭,蓮灰色的豎瞳里看不出情緒。
白辛仁一步步走來,劍鋒在地上拖出一道細長的痕迹,行至他們身前,黑蛇突然吐了吐信子,看向身邊下意識往前護的顧臨淵,“要走了。”他說,“你可以抱緊我嗎?”
他話音未落,斬魔劍已從高舉落下,直斬他的頭顱。說時遲那時快,金屬與金屬碰撞發出“噹啷”一聲巨響,震得白辛仁虎口發麻,他迅速後退一步,只見縛鎩抬臂,手中的蛇骨弩在陽光下流轉著璀璨的光澤。
美麗的魔角從腦後生出,環抱著他的頭部,最終延伸向上方,他的耳朵細長而尖銳,如同那一對瞳孔,其下生長著細密的黑鱗,向世人昭示著他令人驕傲的種群。黑蛇、令人聞風喪膽的黑蛇,他同她的母親將“縛鎩”的名號傳播得人盡皆知,所到之處都應該是哀嚎和恐懼。
嫌劉海礙事,他隨手將左眼的碎發別到了耳後。
那隻屬於人族的深紫色眼睛就在眾人眼底暴露無遺。
眾人大駭:縛鎩明明是魔族,又怎麼會有人族的眼睛?!難不成他的千年難遇的混血?!
白辛仁哈哈大笑:“縛鎩,吾笑你愚鈍,把把柄送到吾手頭來,也不想想重視血脈的魔族看見自己的王竟是混血,又會作何感想!”
“不需要。”縛鎩淡淡道,摟著顧臨淵起身,不顧白辛仁輕蔑的目光,又對她說了一遍剛才被打斷的話,顧臨淵雖然憂心忡忡,可對上他眼神的瞬間,她知道他更希望她能信任,這是對他最大的支持。
她一抱緊他的上身,他便一把托起她的身子,讓她整個人靠在自己懷裡,保護得嚴嚴實實。
“答應我,不要透支自己。”她小聲道。
“不會。”他只用左手握著弩,直指白辛仁的面門,後者全然不在乎他的負隅頑抗,只當是死前最後的掙扎。雖然這點反抗無傷大雅,卻實實在在破壞了他的心情,這下若是不能將他當眾斬首,他的威信必然大打折扣。於是他冷笑著,握起斬魔劍便再度揮來——
鐺!
縛鎩又用弩身死死擋住他的攻勢,儘管面上一副並不吃力的模樣,可白辛仁已經注意到他的腳陷入地中,將堅硬的岩面踩出兩個凹槽,他再抬首,低聲道:“魔族已經深陷劣境、內亂不斷,只是你把消息死死捂在魔域不讓外界知道罷了,因為你也很清楚,一旦被人族知道了,他們會群起而攻之把魔域夷為平地吧?”
縛鎩一手摟著愛人,一手抵抗著他向下壓的力量,語氣卻始終輕輕鬆鬆:“我不會說的。”
“那可由不得你!”白辛仁話罷,猛地伸手握住他的手腕,縛鎩倏地抬起頭,“讀心?你鎩夜弼就是為了這個?”
不對,顧臨淵暗叫不好,夜弼好像也僅僅是握住別人的手來讀心罷了,並不能讓別人說出口,可看白辛仁這副架勢,似乎已經在讀心的基礎上將這個功法變得更強大了。
不料白辛仁面容一僵,兩片唇瓣像是不受控制般上下翻飛:“我不僅是為了讓你說出實話,還是想用讀心來排除異己,我知道一些道修界的蠢貨對我提倡的吸陰補陽雙修法有意見,他們的思想迂腐又老舊,既然不能為我所用,就應該讓他們死在一場戰爭中。”
他的聲音不大,卻意外地傳進了在場所有人的耳朵里,顧臨淵感受到她的四周有一種力場正在緩緩流動,如同流水般輕柔細膩地覆蓋了她全部的感官,因而輕而易舉就能聽清白辛仁的每一個字,她立刻意識到這是黑蛇的天賦。
全知視野,明明只是針對“眼睛”的天賦,卻由眼睛向外發散,他的嗅覺、觸覺、聽覺、震感和熱感,無不為他所用、成為了他的“眼睛”。
下方的道修人群已經開始騷動。這次千華宗宗主發請柬邀請他們趕來,就是為了向整個道修界宣布他們抓住魔王、掌控魔族這一消息,可現在他們看到的,卻像是鬧劇般荒謬可笑的事實:宗主勸人回頭,被拒絕的同時遭到魔王的反抗,而就在對峙的時刻,他把自己的那些腌臢念頭一股腦給倒了出來!他們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也不明白他交代這些話的意義,那些被他點名的“迂腐又老舊”的道修更是氣得發抖,他們都是可以追溯到懷月尊上之前的老一輩,又曾幾何時遭受過這種侮辱!
事態遠遠失控,白辛仁的面容一片鐵青,他也不明白為什麼自己的喉舌一時竟失去了控制能力,趁這一分神,縛鎩突然發力,將他向後抵去,白辛仁立馬回過神來,迅速鬆開手向後同他拉開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