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答案令她失望了——伏湛苦笑著搖了搖頭。四目相對之時,她彷彿望見一株接近枯萎的紫羅蘭,無力地垂著葉片耷拉花瓣,靜默細數著自己凋零的倒計時,一種無可救藥的腐朽感油然而生。她猛然覺得,似乎眼前的這個青年已經不像是青年了,他的眼睛里藏著年歲滄桑。
“我的摯友,她是你的同類。”他輕聲道,可那嗓音不再溫柔,而是沉悶的、沙啞的,帶著一種極富感染力的痛苦,“我已經失去她有一陣時日了。”
“我托王阿婆在此地照顧那些孩子,一方面是我自己的美好願景,另一方面,便是尋找她。”他哽了哽,這才繼續道,“我本以為——”
顧臨淵悟了,是她的到來讓王阿婆誤以為他要找的人就是她,所以他這才如此巧合地趕來,又順手在村子外救下了她。不過看他對她的反應來說,她失憶前應該不是他的摯友,否則如此悲傷的反應,為何不加諸於如今站在他面前的她呢?
他的用詞是“同類”,那就證明他肯定是知道她穿越者的身份了。
“沒事的”她笨拙地安慰道,“我相信你肯定可以找到的啦,也不知道我能幫上什麼忙”如果真的可以找到,是不是意味著她也可以多一個同伴?畢竟穿越后還能遇到同類,實在是有些罕見了。
伏湛垂著頭沉默了好一陣,這期間他的呼吸始終絮亂著,顧臨淵明白他在平復心情,於是也耐心等待著他。半晌,只聽他長長吐出一口濁氣,再次抬起頭時,他的表情已經恢復到了此前那般淡淡的模樣,“其實,我對她那個世界的了解也並不多,”他難得忸怩地笑了笑,“顧姑娘跟我對上的,都是她曾經罵我時說的,如今倒是記憶猶新…”
“如果顧姑娘不介意的話,可否多跟我聊一聊你們那個世界的故事呢?”怕她有所誤會,他幾乎沒有停頓就繼續道,“我沒有窺伺你們的想法,只是通過你的生活,去了解她曾經的一些想法。”
原來是這樣啊顧臨淵簡單回想了一下自己的過往,難得自嘲地勾起唇角笑了笑。哎,也不是不可以,就當在這陌生的世界思念一下家鄉吧!她是如是想的,可僅僅是單方面的分享信息,似乎又顯得不太對等…
她的這個想法剛剛萌生,伏湛的話就將它扼殺在搖籃里:“如果顧姑娘不介意的話,我們可以輪流分享,這樣的話,顧姑娘也可以順便加深對這個世界的認知不是嗎?”
她懵懵懂懂點了頭,仔細想想也沒什麼大問題,剛想詢問時間和地點,伏湛又頷首道:“我知道顧姑娘和沉兄有婚約在先,若是此事張揚恐怕不妥,不如就約定每晚子時、在客房的屋頂上,如何?”
好傢夥,屋頂,他還真是會物盡其用。
客房是專門留出來給他居住的,平日里也會有孩子跑去玩,其中的布置陳設和其他屋子無異,只是在靠近她房間和客房的位置各有一個樓梯可以直通屋頂,屆時只需要踩著磚挪兩個屋子的距離就可以了。
顧臨淵撓了撓頭,“你確定屋頂真的能承受得了我的重量嗎?”拜託,她好歹也是167+體重115+的人,古代的磚瓦真的承載不住的吧?
伏湛神秘地笑了笑,又伸手指著她腳上始終穿著的那雙白布靴,“只要你穿著這個,就可以做到。”他信誓旦旦地保證。
好吧。顧臨淵挑了挑眉,眼前的青年雖然古怪了些,但確實並不讓她感到厭惡,反而在與他相處的過程中她感到格外舒服,就出於這種舒適感,她就信他一回。
如果他真的要加害自己,直接動手就好了,何必弄這一出呢?
——
子時,顧臨淵按照他說的方法,披了件外袍便踩著白布靴爬上了屋頂,沒想到確實如他所說,她在坑坑窪窪的瓦片頂上竟腳下生風、如履平地,一下子便到了青年跟前。
他似乎已經等候多時了,一雙紫眼睛亮晶晶地望著她,彷彿今晚黑黢黢的夜幕都是因為群星盛滿在他的眼底,自此天地失色、日月無光。
“想從哪裡講起呢?”顧臨淵和他隔了個禮貌又安全的位置坐下,瞧了眼空無一物的天空,還是選擇去看他深紫色的眼瞳。青年將自己的裘毛披風遞給她,她也大大方方地接過,然後裹成了一團。
“顧姑娘隨意。”伏湛只是笑。
“那我就真的隨意了哦——”顧臨淵刻意拖長尾音,等著他反水,可事情並不如她的意料,她也索性回憶起童年的事情,就跟著講了下去:
“我最早是在一個大院里生活,後來上小學了,也就是你們這裡最早的私塾吧,就轉到了另一個社區里…社區哦,就是個城中村,只是設施什麼的都很好。那裡的小孩我一個都不認識,但他們的爹或媽都認識我媽,所以我就得和他們玩了。”
“然後呢,他們不喜歡我,因為我想討好他們、加入他們,可他們不稀罕,搞了個小團體,說如果要我跟他們玩,就得把腿掰成很奇怪的形狀。”她比了個V字,明顯感受到身旁的人身體一僵,“然後我的膝蓋從那個時候就開始出問題了。”
“現在也是嗎?”伏湛的聲音很輕柔,像是凜冬未至時的風。
“是哦,我到第二階段的私塾,嗯…更厲害的私塾,叫初中,我在初中里跑步,跑著跑著就跪下去了,大夫說這是終身的傷,治不好咯。以後就得少劇烈運動,不能逃大命叻哎不說這個,反正社區里沒什麼人喜歡我,小學里也是,我為了和他們玩,被人堵在牆角里給揍了一頓,他們說這樣就通過考驗了。”
伏湛的拳攥了攥。“所以顧姑娘現在力氣很大,是不希望被欺負嗎?”
“那倒沒有哈哈哈,力氣大是可以鍛煉的,我們那裡有健身房,大家可以鍛煉體術,對,體術!我嘛我純粹是被人打多了,肉耐打,結實,就力氣大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怎麼說呢,總之我的童年沒什麼好聽的,就別浪費你時間”
“不。”伏湛難得出聲打斷了她的話,“我並不介意好聽不好聽的問題,畢竟只有聽個完全,才能知道得更多,不是嗎?之後還有問題的話,我可能會不小心打斷,還望顧姑娘海涵。”
他這麼禮貌,顧臨淵更不好說什麼了,只希望這並不是客套的禮貌,畢竟她的童年真的沒什麼好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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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嘚吧嘚:追-更: (ωoо1⒏ υ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