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臨淵和沉灼槐幾乎是同時轉過頭去，四隻震驚的眼睛與那一片平靜的蓮灰色相撞，顧臨淵率先顫音出聲：“縛鎩……”
顫抖的尾音帶著一絲哽咽，她始終緊繃的神經突然就好像在某一刻尋到了天堂，便如飛蛾般義無反顧地撲向前方的魔王。縛鎩抬臂將她攬入懷中，一雙銳利的眼卻死死緊盯前方的沉灼槐，恢復成魔族形態的豎瞳鋒芒畢露。
沉灼槐一陣心慌意亂，他迫切地想要逃、逃離這個位面回到自己的世界，面前此人的眼神令他如履薄冰，彷彿只需一眼，便能將他的靈魂洞穿。“你——”他的牙尖打顫，幾乎要說不出話來，“為什麼能看見我…”
不、不，這不可能，他沒有這麼大的本事，究竟是為什麼……
話音未落，他的身體已扭曲成一團漩渦，轉瞬間已遁入虛無。
縛鎩拍拍懷中少女的肩，正欲啟唇安慰她，卻見她困惑的目光，那雙明亮的魔瞳閃爍著，他道：“也許是因為我的天賦有所提升。”
“變小了…”顧臨淵抬手捏捏他的臉，軟得像一團面，又極富彈性，縛鎩對上她兇巴巴的表情，表情卻依然沒什麼變化，只是眼底的笑意揮之不去，“是嗎？我不是一直都——”
下一秒，他的身體毫無預兆地仰倒下去，而那句未完的話，被徹底噎在喉口，沒能吐露。
顧臨淵眼疾手快摟住他的腰，本以為自己也要被他的重量連帶摔倒在地，可他的身體實在輕得不似常人，倒像是被什麼掏空了身體，從而只留下一具苟延殘喘的身體、如行屍走肉般順從某種意志活下去。
沉灼槐的聲音冷不丁地響起：“把他鎩了…把他鎩了就不會有人妨礙你去攻略男主角了……”
“操你媽給爺閉嘴！”顧臨淵學著公主抱的姿勢，將少年打橫抱起，正往前走幾步，驀地，一個小巧的身影出現在視野內。
“…姐姐！”蒼燎壓低聲音、對她揮揮手，顧臨淵會意，趕緊抱著懷裡輕飄飄的少年往他的方向走去。一種無端的恐懼浮上心頭，她的手臂刻意上抬了幾分，哪怕這個姿勢會更累：他太輕了…就好像下一秒便要漂浮起來，飛到天上去、或是死去了，唯有這樣，他的重量才會毫無保留地壓著她惶惶不安的心。
他們一路趕到一個破舊的小木屋，蒼燎心急如焚，走兩步回來望一眼，終於等到幾近精疲力竭的顧臨淵，連忙推開爛木門，“放到這裡就行了。”他指著木屋內的稻草堆。
“就這？”顧臨淵愣愣的，沒敢鬆手。
“嗯！”蒼燎很認真地點點頭，“我和伏湛哥哥這幾日都住在這裡，因為魔族有人在追鎩我們，這裡人族氣息濃烈，暫時沒有被發現的危險。”
“那他這副樣子…”
“伏湛哥哥為了救我受了傷，然後就一直在發燒…結果沒過多久就變小了，”他沮喪地低下頭，“方才他突然醒來，卻說了些我聽不太懂的話…他說姐姐有危險，他必須去，我攔都攔不住。他又問我是誰，好像把什麼都忘記了一樣，我還沒說完他就走了……可他之前一直在昏迷，根本不可能像剛才那樣突然醒來……”
是他的記憶又回溯到了過去吧…顧臨淵小心翼翼地將他放平在稻草堆上，手指拂開他額間的碎發，滑過他臉頰鋒利的輪廓，少年清瘦的面龐相比在皇子府時憔悴了幾分，是…這幾日逃亡的緣故嗎？
她的手指頓在他柔軟卻毫無血色的唇瓣上，一股莫名的希冀湧現心頭，她倏地俯下身去，抓著他的領口就這樣吻上去，明知道他不會有回應，卻還是固執地吻著，期待著睡美人般的奇迹能夠降臨在他的身上…可是現實就是現實。
他支撐起來解救她時便已是強弩之末，又怎麼可能因為她的微薄之力而蘇醒？
可她不甘、這樣清澈的少年郎，她的伏湛命不該絕於此。於是她深吸一口氣，再一次俯身將自己的修為渡給他。
“你…！”感知到道修的修為，蒼燎驚叫出聲，“你這樣會害死他的…！！”
顧臨淵卻不聽，她知道這個秘密、她和縛鎩共同的秘密，也許給他輸送道修的修為能夠反哺他體內不斷流失的魔族之力。
也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根本沒過多久，因為縛鎩的身體宛如一個無底洞，源源不斷地接納著她的修為，卻沒有任何實質性的成效，而她那零星半點的修為在縛鎩蓬勃的力量面前又算什麼呢？一陣頭暈目眩猝不及防地襲來，她閉上眼，努力穩住身形，卻沒有停止修為的輸送。
那雙眼睛猝然睜開。
——卻已是人族的幽紫色。這個時候的縛鎩也許一直保持著人族的形態，所以伏湛也是人族模樣，可她方才沒有意識到這一點，貿然喊了一聲“縛鎩”，他卻也毫無保留地敞開了懷抱。
“伏湛…？”顧臨淵謹慎地喚了一聲。
“姐姐……”少年輕輕一拉她的手臂便將她帶入懷中，視線同時警惕地掃向一旁正欲上前的蒼燎，眸底騭氣四溢，“你是誰？”
“他和我一起救了你，你可能不記得了，但你曾經救了他。”顧臨淵扯了扯他的衣袖，收攏的袖口連著手腕，她一扯便冷不丁被他握進了掌心，少年深情的雙眸亮晶晶的，顯然與此前的魔瞳給她帶來的感覺截然不同。沉吟片刻，她道：“伏湛之前是怎麼回事？”
少年撒嬌般在她頸窩裡蹭了蹭，“我也不知道，只是感覺做了一場很長很長的夢，夢裡我成為了另一個人，我不喜歡他，因為他佔據了我的身體，卻和我爭奪著姐姐你…後來、便是剛才，我突然聽到你的呼喚，那個人說你有危險，他可以助我一臂之力，我便回來了。”
“那個人呢？”想必就是縛鎩本人了。
“我剛才回去看了一眼，”伏湛突然張口在她的肩頭就這衣料重重咬下，顧臨淵“嘶”了一聲，估摸著那上面肯定有個不淺的印子，“他不見了。”
——
作者嘚吧嘚：擦肩而過…誒還沒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