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越點點頭,不再說話。
整個房間里終於歸於沉寂,池汐看了眼那還雙目緊閉著的冰山美人,又吩咐人弄了個湯婆子進去捂著,可即便是這樣,蘇陌那煞白的臉色依然沒有變過,池汐擔心的緊,乾脆拎了個凳子坐到了床邊,坐在那處看起奏摺來。
她沒能坐多久,大約摸下午的時候,床上躺著的人就輕輕哼了一聲,動了動腿。
池汐幾乎是在第一時間把奏摺扔到了一旁,負罪一樣的心虛感在看見蘇陌那個白的幾乎透明的唇色時達到了頂峰,她慌忙眨巴著眼睛湊上去,“你好些了嗎?”
蘇陌費勁的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后又不堪重負的重新合上,漂亮的喉結微微滾了滾,卻連一個沙啞的音都沒能發出來。
清冷的美人脆脆弱弱的,像是要破碎的蝴蝶翅膀,毫無血色的樣子如同一個凍了成千上萬年的人。
太醫來的很快,許是因為早就在這邊侯著,只是在探完了那美人的脈搏,臉上的表情又有些異樣。
“怎麼了?”池汐皺起眉毛,隱隱覺得有哪裡不太對頭。
“沒……什麼。”那女醫顯然猶豫了一下,“貴人的身子已經好了許多,只要身體能暖回來便沒有大礙,只是……”她微微一頓,池汐的心就也跟著那話頭微微一頓,又聽到那女醫小心翼翼的詢問蘇陌道,“你最近可是吃了什麼寒性的東西?”
池汐眨眨眼睛,好像明白了什麼。
蘇陌虛弱的瞥過去一眼,那眼神里,真是把“你是不是有病”幾個字刻的清清楚楚,倒是阿越連忙趕過來答道,“我們主子這身子本就寒涼,哪敢吃什麼寒性的食物,入口的東西我們向來要嚴加管控,怎麼可能亂吃!”
“……可……”
“便是吃過也一定是誤食,定然是這宮裡面哪個嫉妒我們主子美貌的傢伙給主子下了葯!”
池汐瞧著理直氣壯的阿越,又偷偷看了看那耳根子已經有點發紅的美人,長長的嘆了口氣。
你瞧,有些時候啊,女人的直覺,真的還蠻準的。
“寒性的食物我的確不敢吃,”那美人忽然開口說了話,聲音還有些嘶啞,“不過前日調配藥材的時候嘗了一點中性的決明,或許是遇上了一些寒風,引發了涼性。”
那太醫便恍然大悟一樣哦了一聲 ,即便目光還有些不確定,此刻仍然做出一個“原來如此我錯怪你了”的樣子,匆匆客套幾句后,朝著池汐的方向笑成了一朵花,“陛下,您看貴人的身子的確沒事,要不然,臣就先告退了?”
池汐:……
不是,你那個一臉“我懂我全都懂”的笑容是幾個意思?
池汐懶得和她計較什麼,隨意揮揮手就讓一眾無關人士都退下了,安靜的房間里,此刻只剩下了她和蘇陌兩個人。
男人安靜的躺在床上,纖長漂亮的睫毛微微顫動著,讓他看起來真的帶著幾分病態,好像可憐的緊。
池汐尷尬的輕咳一聲,“你不解釋解釋嗎?”
“解釋什麼?”蘇陌格外淡定的回到,只是那眼神,卻半點也不敢朝她的方向看過來,通紅通紅的耳朵根像是渾身的血液都聚集到了那裡,連那張清俊的面孔上都染了紅色,變成了淡淡的粉。
“你還裝?”池汐磨磨牙,無語道,“你有什麼毛病要大半夜故意去吹冷風?你這是生怕自己沒病是不是?”
蘇陌眨了眨眼,心思轉了兩轉,就暗暗深吸一口氣,一字一句的重複著幾日前,某人教過他的話,“畢竟思念成疾,無葯可醫,蘇某不過是想著,能讓陛下多看一眼我罷了。”
不過他這個學生學藝不精,那人教他時曾刻意強調說,這種時候眼睛里總要攢出一些眼淚來效果才能更好,可是他無論怎麼眨著眼睛,那
里仍舊乾澀,倒是手心裡緊張的出了一層薄汗,暗暗思紂著剛才那句話能起到多大的作用。яIяIωèи.€oм()
“……你還是蘇陌嗎?” 池汐無語的上下掃視了他一眼,“怕不是這凍的把腦子凍糊塗了吧?怎麼能說出這麼……俗的話來?”
就像是……一朵漂漂亮亮乾乾淨淨的雪蓮花,莫名其妙的開到了牡丹群裡面去,還學著那妖嬈的模樣,花枝招展的伸展著花瓣。
豈止是不合適。
蘇陌沉默了。
一時間兩人相顧無言,只是兩個人腦子裡都蹦出了同一個人的身影。
蘇陌這茶里茶氣的爭寵手段……怕不是和柳眠那小子有點關係吧?
池汐忽然想到幾日前那兩個人被安排到同一輛馬車裡面的事。
早知道一個乾乾淨淨的蘇陌能被帶壞成這個樣子,她說什麼也要把那傢伙跟方凌洲安排到一起去,正好讓他們兩個再比上一比,分出個勝
負來。
“以後不要學這些東西,”池汐苦口婆心的勸到,“那些招數又假又俗,一點意義都沒有……”
“是嗎……?”蘇陌的聲音清清淡淡,一雙眼卻是微微下垂的,看起來又可憐又委屈,“可是陛下確實來了。”
池汐:……
那一刻池汐又有一點心虛,可是很快這樣的心虛就被她毫無痕迹的藏起來,變成一副語重心長的模樣,“我來不來的暫且不說,有些東西
你可不能亂學,這裝病是小事,糟踐自個的身子是大事,你這本來就身體不怎麼好,就沒想過要是真病著了可怎麼辦……”
“那若是真病了,陛下會來嗎?”
“……那我肯定來啊,但你——”
“既然能來,”蘇陌截斷她的話,輕輕說到,“那這病也是值得了。”
池汐:……
完了。沒救了。
好好一朵雪蓮花,現在愣生生變成了一朵帶著茶味的小白花了。
這孩子怎麼就被帶的這麼偏了呢?
好傢夥現在宮裡面兩杯茶了,要不你們倆,幹個杯?
也許是看少女的表情實在無語,蘇陌頓了頓,掐著蚊子一樣的細聲小心翼翼的補了一句,“陛下總是說話不算話,上次說要對我負責,轉
眼就幾個月不見人影,這次我千里迢迢來找陛下,可陛下卻只顧著和那幾個人調情。”
“……”
“是因為我和容羽的關係不錯,陛下就總把我當成他的朋友來看,不把我當成您的妾室了嗎?”
“…………”
池汐難得聽見蘇陌一口氣說這麼多話,在她的印象里,這人一向是個不怎麼願意開口的冰塊來著,今日磨磨唧唧說了這麼多,可是她卻一
個字都辯駁不出來。
末了,她只能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兀自沉浸在一種深深的罪惡感里脫不開身。
池汐啊池汐,你還真是個渣女。人家的初次好歹也給了你,怎麼就能這麼忽視人家呢?還怪人家為什麼學的茶里茶氣,這還不是因為走投
無路被逼的什麼都學嗎?
可是容羽和方凌洲都還跟她置著氣,這會子要再來一個蘇陌……
池汐第一次明白了後院起火是個什麼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