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底還是勞動力的問題,為什麼不從別的地方調?”池汐看著煙城知府呈上來的奏摺,板著臉質問,“從鄰城借勞動力過來,多發些銀子,很難嗎?”
煙城知府支支吾吾,“ 陛下,先別說他們願不願意的問題,主要是這銀子……實在是太不抗花……那些難民都需要休息,花銷都是我們來出,再加上那些沒被衝垮的房子裡面,也有不少百姓需要補貼的銀子,有時又要去鄰城採購,算下來這……哪還有多餘的銀子從鄰城調啊。”
“不夠花?”池汐瞪大眼睛,“朕上個月不是剛批了十幾萬的賑災款,你告訴我不夠花?”
她從來都不是個摳門的人,這次煙城的水患從幾個月前就開始一次又一次的批錢,已經批了好幾回,臨出發前批的那批銀子是款額最大的,國庫幾乎被這次的水患虧了一半,還不夠花?
但這人衣著樸素,面上也誠誠懇懇的,倒也不像是個貪腐之人……
“你覺得還要多少才能夠花?”池汐冷著一張臉質問,儼然是已經有些怒意。
那知府撲通一聲就跪了下去,身子都有些顫顫巍巍的,哆嗦著嘴唇抖的厲害,“臣、臣不知……”
池汐不爽的呼出一口濁氣,真是覺著處處都不順心。人家都說情場失意官場得意,她這倒是好,兩邊一起失意,也不知道上天是在歷練她還是在折磨她,偏生要她遭這種罪。
她胡亂的擺了擺手,煩躁的把人揮退了去,一個人對著奏摺發愁。池汐默默想了許久,才幽幽的輕聲開口吩咐,“覺夏,收拾收拾東西,”少女的手指輕輕的叩著桌面,時不時傳來悶沉的響聲,“一會我們去那個知府的家中一趟。”
修建堤壩的事情暫且不提,這煙城內,定然是不幹凈的,錢到底進了誰的手裡,還是要好好追查。不過最令池汐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那貪腐之人真正的目的。貪錢或許是很正常的事,但連賑災的錢都敢貪,那是有多缺錢啊。這大概就和當著老師眼皮子底下抄作業是一樣的,典型的沒腦子。
無論用什麼法子治理,錢都是最根本的,這種事情不解決,把整個國庫都耗在上面也沒有用處。只是出乎池汐意料的是,那天她明裡暗裡去探了一番,知府的家裡卻乾乾淨淨,除了必備的傢具之外,乾淨的看不見半點裝飾,說是家徒四壁也不為過,竟然還真是兩袖清風的模樣。
池汐急的直接下了旨,把整個煙城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官都掀了個底朝天,卻愣是沒找到那錢的去向,賬本也是循規蹈矩,乍一看沒有半點毛病。
難道還真是她猜錯了?池汐心煩意亂,可是就在這個節骨眼,又一場大雨襲來,幾日前那鬧劇一樣排水的場景又在她眼下上演了一番,那些挽著袖子扛水的小夥子們滿眼都是紅血絲,看的叫人心酸極了。就在這會兒,蘇陌那邊又出了問題。
下雨的時候風一向大,蘇陌也許是因為天生身子骨就弱,那場大雨還沒下完,小太監就急匆匆的趕過來告知池汐,蘇陌的寒疾又犯了。
本就是入秋的季節,夜中寒涼的很,又趕上這樣的大雨,倒也是理所當然。只是這還不算麻煩事,最麻煩的,是這個時節煙城沒有備太多的炭火,唯一剩下的那點,又多虧了這場天譴一樣的瓢潑大雨,盡數受了潮。
天氣寒涼加上生不起火,對於一個身有寒疾的人,這簡直是飛來橫禍一樣的酷刑。麻煩的事一件接著一件,池汐迎接不暇,連著人也暴躁了許多,只是當她看見那躺在床上了無生氣的美人時,心一下子又軟了下來。
唉,算了。蘇陌也是可憐。
池汐還是頭一次見到寒疾發作的模樣。床上的人雙目緊閉,被捂在厚重的三層棉被當中,唯有一張露出的臉雪白雪白,沒有半點顏色,連
嘴唇都有些發灰。一雙手更是像冰塊一樣,冰得可怕。
“讓人去鄰城買些炭火,可安排下去了?”池汐緊皺著眉頭,強調到,“炭火足夠了就儘快啟程回京,煙城這裡煤炭放不住,沒過兩天又
要受潮。多派些車馬把人送回京城吧。”
那小太監可憐巴巴的瞧她一眼,委屈的不行。
憋屈了半天,那小太監才支支吾吾的擠出幾個字來,“那……陛下跟著回京城嗎?”яIяIωèи.€oм()
池汐一愣,“這水的問題還沒解決,朕自然不……”
於是小太監眼裡剩著的那點撲簌簌的火苗,刷的一下徹底熄滅掉了。也許是那種打抱不平的憤怒感戰勝了理智,小太監阿越不知道怎麼就
膽子極大的脫口而出,“陛下怎麼能這麼無情?主子大老遠從京城趕著跑來這破地方,不就是因為擔心陛下嗎?可是這幾日除了給陛下檢查檢查身
體,陛下連看都沒看過主子一眼呢,難道就因為主子不爭不搶?這若是放在民間,陛下和那去青樓的嫖客有什麼區別?”
嫖客……
她好歹是一國之君,即使在某些時候會被人翻來覆去的折騰,但是大多數情況下池汐還是有威儀所在——這威儀多大雖不好說,但起碼迄
今為止,被一個小太監如此聲色俱厲的指控,還真是她人生里的頭一遭。
“大膽!”她有些心虛的呵斥到,“你的意思是朕要在這種時候棄國事於不顧專門留下來照顧你家主子嗎?”
阿越更委屈了,卻咬著牙撲通一聲跪下來,“陛下好歹看看我們家主子也行啊,陛下但凡多看兩眼,主子就不會做出那等半夜吹冷風的蠢
事來——”
“半夜吹冷風?”池汐敏銳的抓住了重點,“他為什麼去吹冷風?”
阿越不說話了。
出大問題。池汐無語的看了一眼床上那跟個睡美人一樣的蘇陌。搞了半天,這睡美人是因為自己想睡才當的睡美人?
可是蘇陌那麼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人,怎麼可能做出這麼傻的舉動來啊?就算是有這樣的舉動,也絕不可能是阿越口中那麼俗套的,爭寵
手段吧?
他身體什麼水平自己還不清楚嗎?管他是出於什麼原因,如今看來,他這寒疾發作的倒也是活該了。
池汐深吸一口氣,只覺得腦袋瓜子都跟著嗡嗡的響。
“他去吹冷風你怎麼不攔著?”池汐按了按眉心,頭疼的問道,“就算攔不住怎麼昨天晚上不喊我?”現在這人已經病殃殃的躺在這裡,
說什麼都沒用了。
小太監絞緊了衣角,支支吾吾半天沒吐出一個字來,還是池汐又問一遍后,他才猶豫的答道,“主子、主子說了不許去喊陛下……主子說,
陛下忙著國事,自然不能因為思念就去打擾,可誰知道陛下好像忘了我們主子這麼一個人一樣……”
池汐不可思議的反問,“所以他就半夜去吹冷風?自己身子都不要了?”
這苦肉計一樣的手段,怎麼瞧著這麼熟悉呢?
怎麼有點……茶里茶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