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官之後 - 宦官之後 第32節 (2/2)

看這一秋一冬的情況,就很符合兩種人的側寫。
秋天進去的人像前者,是事急從權、無路可去之下的選擇,對方的重點全放在如何隱藏自己上了。如果不是後面還有第二波人闖入,說不定旁人真不會發覺此事。而冬天進去的那一波人就更像是後者了,有恃無恐地直接搜查翻找,囂張至極,也惡劣至極。
而不管是前者還是後者,他們都需要搞清楚一件事,那就是淑安公主真的不知道此事嗎?
從連亭去年秋天掌握到的情報來看,淑安公主未必真就毫不知情,她更像是不想聲張,有意為第一次進去的人隱瞞。至於她為什麼沒有擺在明面上庇護,這連亭就不知道了。
連亭也不關心。
當時他只想著,既然公主不願讓人知道此事,那他就沒必要多嘴。說不定只是公主自己的家裡事。
此話一出,在場的大家都沉默了。淑安公主所嫁非人的事,全雍畿都知道,甚至也許是全大啟,據說鄉野間還編排過“醉打金枝”類的劣質戲劇。當然,現實里駙馬是不敢打公主的,但他做的事同樣噁心,一直在頻繁地養外室。
賢安長公主也曾為妹妹多次進宮與先帝鳴不平,希望先帝能同意公主和離,但鬧到最後反而是淑安自己不願意。這種事還發生了不止一次。
每次都是不了了之,次數多了也就再沒人勸了,兩人至今還是今天鬧了明天好的。
長公主恍然:“怪不得我昨天派人回京說與她,她今早卻回我不要報官。”面對妹妹怒其不爭哀其不幸的婚姻,長公主有些意興闌珊,不想再多說半個字,只恨不能這倆冤家早點化蝶,所有人都輕鬆。
只有絮果不知道這些前情,眼巴巴地坐在那裡,還在等著吃瓜,阿爹怎麼不繼續說了?
連亭此時正陷入沉思,他之前查到此事時只知道第一次進人,這才先入為主地以為又是公主的“愛情煩惱”,他不便插手。但聽了第二波人的行徑,連亭卻有了不同的想法。淑安駙馬再怎麼囂張,也不可能鬧到這種地步,畢竟雖然賢安長公主嘴上說著打死不管妹妹了,但如果聽說妹妹受欺負,恐怕賢安長公主還是會第一個衝去駙馬府。
況且,淑安公主也不是完全愛忍氣吞聲的人,她只是拖著不和離,但該鬧還是會鬧的,尤其是在如今太后明顯優待宗室的情況下。
能讓淑安公主選擇不報官的理由,不太可能是因為駙馬,更大概率是第二波來人的靠山太大,她惹不起。而能讓一個公主都覺得棘手的勢力,能是誰呢?楊黨?清流?他們又為什麼要去公主的莊上搜查?
連亭沒有說出這些懷疑,只和長公主私下要了許可,當天就派側峰上門去調查了。
他有一種直覺,這裡面的事不會小,去查了說不定會有意外收穫,就是不知道是驚喜還是驚嚇了。
***
那天晚上,趕在京師的城門關上之前,小皇帝和連亭等人終於還是趕回了雍畿。
絮果已經在他爹的懷裡睡了個七葷八素,夢中還在念念不忘,他好像真的有什麼事沒做,到底是什麼事呢?讓屢教不改總試圖偷絮果入宮的聞世子都無從下手,最後只能哭著跟連家的馬車揮手告別,隨皇兄回了皇宮。
聞蘭因是一直到連家的馬車走了,才敢真的哭出聲,因為之前生怕哭鬧聲太大吵醒他最好、最好的好朋友。
說實話,小皇帝對此是有些無法理解的,他從沒見過他阿弟能為誰委曲求全成這個樣子。
然後……
剛把阿弟安置好、自己還在回無為殿路上的小皇帝,就想起來他明明答應了弟弟要陪他找叆叇的。前天弟弟才抱怨過他對他的關心不夠,小皇帝覺得無論如何今天都不能再加重這種言而無信的印象了,哪怕拼著大晚上不睡了,他也要全了這份兄弟之情!
然後,小皇帝就一個回馬槍折返回了長樂宮,因為不想驚動太多人,反而無意中在殿外聽到了有宮人正在攛掇他弟與他反目。
聽那話里的熟練態度就知道,這宮人肯定不是第一次在他阿弟耳邊說這些有的沒的了。
“殿下怎麼這麼晚才回來?也是,陛下國事繁忙,想不到殿下第二天還要早起上學也屬正常。就是可憐殿下一身疲憊,風塵僕僕,明日還要早起。
“要是咱們還在北疆就好了,北疆是殿下的天下,還不是您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哪怕是第二天不開學呢。
“唉,陛下為什麼就是不願意為了殿下改改學齋的規矩呢?明明這就是他的天下啊。”
“!!!”在小皇帝短短十一載的人生當中,他雖沒有接觸過幾個綠茶,但這種明著看似是為了你好,實則暗中挑撥的話語,他還是能聽出來的!
尤其是那個被不斷暗示不像好人的人指的是他!
他就說他弟弟從哪裡學來的這些陰陽怪氣,小皇帝一開始還以為是他在學齋里跟同窗們的玩鬧,沒想到竟是有人教唆!
“哎喲,瞧奴婢這張嘴,”那頭那人竟還會以退為進,把不該說的都說完了再故作失言,“還請殿下恕罪,奴婢、奴婢只是心疼殿下啊。孤苦伶仃一個人在這人生地不熟的雍畿已經夠難的了,還經常被忽視。王爺和王妃若還在世,看見此情此景,不知道該多傷心。”
小皇帝徹底出離憤怒。
誰也不能拿他死去的爹娘說事!這是他的逆鱗,他……
不等小皇帝暴起,踹門進去拿下這大膽離間天家親情的玩意,就聽到他弟先爆發了:“你胡說!我阿兄可喜歡我了!我也可喜歡我阿兄了!我父王母妃若還在世,不知道會多高興!”
經過白天絮果的直球后,聞蘭因其實就想通了。由己度人,讓他像絮果那樣直白地對阿兄表達喜歡,他敢嗎?說實話,怪不好意思的。反推過來,他阿兄和他不就是一樣的嗎?他這麼棒、這麼厲害,父王母妃都可喜歡他了,他阿兄怎麼可能不喜歡他?只是阿兄大概有點慫,說不出這種話。
不等聞世子再說什麼,殿門還是開了,門裡門外的兄弟倆直接暴露在了彼此的視線里。
面面相覷,兩臉尷尬。
一個心裡想著:我哥不會聽到我剛剛說的了吧?啊啊啊啊啊,好羞恥,不要啊,絮哥兒到底哪裡來的勇氣在那麼說完之後還能一臉如常?!
另外一個則想著:雖然我喜歡阿弟是事實,但真的有些羞於啟齒,連家絮果恐怖如斯!
然後……
然後連亭就大半夜被傳召入宮了啊。
宮門都已落鎖,連亭是一路用特殊的令牌從宮人常出宮採買的側門入的內廷,繞開了不少耳目。他進去的時候,天空一片漆黑,好像一顆星星也沒有。
連亭收的兩個小徒弟早早就提著燈,機靈地等在了他必經的路上。兩撥人匯合后,便一邊不失禮數地在宮道上疾步,一邊輕聲耳語互通了情報。連亭小徒弟之一的生宣就伺候在小皇帝跟前,雖不是最能說得上話的,但也算頗受喜歡,今天就是他當值,陪在陛下身邊。
“就是那日闖進太後宮中試圖打聽虛實的宮人。”
對方是聞世子從北疆帶來的宮女,也是世子奶娘的親戚,連亭就一直沒著急動那人,想著留個明探子在身邊,總好過打發走了對方,別人再派來不知道底細的探子。
沒想到這宮女膽子這麼大,不僅敢打探消息,還敢私下裡教唆世子。
不過,這麼一想好像就更合理了。如果不是有人日日在聞蘭因耳邊念叨北疆,他一個六歲的孩子,爹娘都已經去世了,唯一的兄長在雍畿,他哪裡來的那麼大的執著要回北疆?
“陛下這回是真的動怒了。”生宣提醒師父,他從未見過好脾氣的小皇帝發那麼大的火,大概今天誰見了陛下都難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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