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個字就用得很妙了。
也就是說,連大人微微眯起了眼睛,他兒子已經在學齋里被人說過壞話了。但連直講上課偷偷打哈欠被自己發現了這樣的小事都會回來和他事無巨細分享的兒子,竟然從未與他說過自己被欺負了。這讓連亭根本不能忍。
在小皇帝等人被不苦搞出來的動靜吸引去了注意后,連亭就趕忙在私下裡詢問兒子:“學齋里有人欺負你,你為什麼不和阿爹說?”
說真的,連亭是有點生氣的,既氣別人欺負他兒子,也氣絮果竟然連告狀都不會。放著他這麼一個手握權力的爹,要是換了不苦,早狐假虎威地嚷得比竇娥還要委屈了。
絮果遲疑半晌,才老老實實地回答:“因為杜直講說,嘲笑別人是不對的。”
連亭:“???”他一時間有點跟不上兒子的邏輯鏈,幾次試圖走進絮果的內心世界都要失敗了。嘲笑別人是不對啊,但不是他們嘲笑的你嗎?
絮果繼續認真道:“但蘭哥兒說背後罵別人爹的人才沒有爹。他都沒有爹了,我覺得我還是稍稍體諒一下吧。”
連亭一時間的心情很是複雜:……看不出來啊,連絮果你罵人還挺臟。
絮果:???
絮果是真的以為楊樂沒有爹的,至今都這麼認為。
然後,庭院里就傳來了聞蘭因的一聲:“啊啊啊,絮哥兒快跑。”
隨著聞世子的聲音而來的,是狂奔不止的不苦大師,以及緊緊追在他身後的兩隻兇殘大鵝。這就是不苦整出來的動靜了,他從湯山行宮的后廚抱了兩隻大白鵝,本想讓孩子們現場學一下詠鵝的,萬萬沒想到這鵝根本不受控制,還戰鬥力爆表,見誰咬誰,簡直喪心病狂。
長公主擋在情人前面,一手護著小皇帝,一手摟著躍躍欲試要去戰鵝的聞蘭因,不讓他仨靠近危險,至於她的倒霉兒子……愛死不死。
不苦大師被大鵝追得滿院子跑,身後是跑得還沒他快的宮人,侍衛們正在趕來的路上。大鵝那一嘴鋸齒似的牙,嚇得不苦沒著沒落的。最終,大師還是體力不支被大鵝追上,被狠狠地咬了屁股,隨著“嗷”的一聲痛叫,他淚灑當場,三清也沒能保佑。
最後,還是身手了得的連大人,擒住了兩隻作亂的大鵝。
李大夫趕忙上前診看,但不苦已經開始拉著絮果的手交代遺言了。這種時候他誰也信不過,只相信他們家甜果:“答應叔叔,如果我死了,你一定要燒了我的書房。別進去看裡面有什麼,直接燒!往死里燒!答應我!”
絮果都蒙了,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並記住了關鍵詞,書房,燒。
李大夫無語問蒼天,在話比連弩還密的不苦大師喘息的間隙,好不容易才插嘴道:“你不會有事的。”就這點小傷口,要是治得晚點,說不定都自愈了。
可惜不苦大師根本聽不進去,還兀自沉浸在悲愴的情緒里,吟誦著他這個文化水平唯一還能想起來的詩:“粉身碎骨渾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清白!
被“逮捕”了后仍還有些不服氣的大鵝們,正在旁邊的籠子里拚命喊著:“該啊——”
最後,大師的小命當然還是保住了,他的屁股連同清白也保住了,並不需要誰來燒什麼。已經拿出火鐮的絮果頗為遺憾。而那兩隻囂張至極的大白鵝就遭了殃,成了當天餐桌上的兩道硬菜,一隻鐵鍋,一隻火燒。
連亭根本不會留這等驚嚇了陛下和兒子的“餘孽”過夜,它今天敢嚇唬人,明天說不定就能殺人。
燉了!
必須燉了!
作者有話說:
*自行虎:這類機械玩具,其實在差不多清朝雍正、康熙年間就有了。名字好像還是雍正給起的(這裡不太確定哈,我就是有這麼一個印象,並沒有嚴謹的查證過)。
*春服既成,風乎舞雩:來自《論語》。
*祓禊跳護城河這個,是我瞎寫的啊,古代北邊應該也沒這麼狂野,大家別信。不過佩蘭點水是古代上巳節確實有的活動。
*哥哥不似往日這般熱情:還是來自黛玉2333意思就是無事獻殷勤。
*大鵝怎麼叫:來自一個相聲段子。
第40章 認錯爹的第四十天:
愉快地踏青祓禊,最終結束在了大家的八卦里。
說的還是淑安公主的莊子遭賊的事。
本來小皇帝挑起這個話頭,只是想替楊太后關心一下姑母,畢竟太后是真的很努力地在把每一個小姑子當閨女養。不承想,屁股受損、坐卧不安的不苦大師,卻和他娘為了這個八卦開始爭執不休,母子倆都很較真,差點當場拍桌子反目。
小皇帝心有餘悸地拍了拍胸,雖然他阿弟也熊,但跟不苦表兄這麼一對比,突然就覺得他的阿弟又可愛了幾分呢。
然後,小皇帝再一回頭,本想和阿弟來個溫情的對視,就看到他那個不值錢的弟弟正在和連伴伴較勁兒,拼了命地給絮果夾菜,小碗里的肉都要堆上天了,而他弟根本沒想過他還有個嗷嗷待哺的兄長正在旁邊看著。
是誰心累了,小皇帝不想說。
絮果、絮果周旋在親爹和小夥伴之間,其實也有點心累,一邊掩飾痛苦,一邊努力乾飯,甚至連咀嚼的速度都快了不少,試圖和他爹以及蘭哥兒的夾菜速度賽跑,趕在他們夾進來更多的菜之前吃完碗里的飯。
絮果覺得自己此時就宛如一道同時在蓄水和放水的九章算術題,只想問他什麼時候才能停止吃飯。
這感覺比他今天總覺得自己好像有什麼事沒想起來還要痛苦。
絮果生無可戀地吃到最後,都開始陷入哲學思考了,探討著宇宙、蔬菜與法律,他一定非要吃完這碗里的菜嗎?不吃是犯法嗎?
最後,救了絮果一命的,還是不苦與賢安長公主。
這對母子一個堅持淑安公主的莊子是冬天才進了人,在裡面一頓打砸,應該抓住歹人嚴懲,以儆效尤!但另外一個卻說,溪停明明說了是秋天就進了人,對方也並沒有做什麼。然後他們就齊齊回頭,來找連亭評理了。
連亭和小世子的較勁只能被迫暫停,他斗著膽子平息“戰火”:“有沒有一種可能,其實是進了兩撥人呢?”
“!!!”不苦大師和長公主的臉上泛起了一模一樣的驚訝,新世界的大門被打開了。這對母子在這種時候總是格外相似,只不過長公主還記得用團扇遮擋,不暴露失態,不苦卻已經亂沒有形象的進一步展開追問,“進去一趟還不夠,進去兩趟?這是把皇家的顏面摁在地上摩擦啊。”
雖然知道不苦表兄不是在指桑罵槐地暗示自己,但小皇帝也多少還是覺得臉上有些無光。
連亭趕忙寬慰:“或許事情不是我們想的這樣。”
淑安公主再怎麼不受重視,那也是當朝公主,皇帝的姑母,尋常百姓哪敢冒犯、隨意折辱?能闖進她莊子里的人,要麼是被逼無奈,要麼就是權勢滔天、根本沒把淑安公主放在眼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