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官之後 - 宦官之後 第31節 (2/2)

他爹超棒的!
“那翠花姐姐呢?”
絮果垂下頭,看起來有些難過:“阿爹說,翠花姐姐去找我阿娘了,但我知道他在騙我。”絮果只是不知道該不該戳穿阿爹的謊言。
聞蘭因懂了,這個翠花姐姐大概也和絮果的娘一樣去世了吧。他同樣經歷過這些,很明白那些大人會編怎麼樣的瞎話來包裝死亡:“他們總會說些自以為我們聽不懂的謊話來糊弄,可我們只是小,又不是傻。”
“對啊,對啊,”絮果深有同感的點點頭,“明明我阿娘都說了,她去的那個世界只有她能去,誰也去不了,不然她就帶我一起走了呀。翠花姐姐怎麼可能去呢?”
聞蘭因:“……”你這話,我沒辦法接。
只有不苦大師一臉無奈地望天,他一邊繼續牽著鹿在院子里繞圈,一邊心想著,你們是不是覺得我和鹿一樣聽不懂人話?
比起稀里糊塗的小傻蛋絮果,不苦大師對連亭替孩子找人的事知道得更多些。連亭真的儘力了,但那個所謂的翠花姐姐既沒有畫像、也沒有真名,行蹤更是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而絮果口中所謂搭了他們一程進京的柱子哥,更是查無此人。
要麼是對方隱藏得好,要麼就是翠花等人根本沒和絮果說實話。
連亭更傾向於後者的猜測,他倒也能理解他們這樣小心的原因。如果絮果真的是梁有翼的孩子的話。據說梁有翼的妻子手段非常狠毒,弄死了梁有翼好幾個小妾和她們所生的孩子。翠花怎麼謹慎都不為過。
只是連亭並不死心,已經安排人一路順著江左進京的城鎮路線往回逆推了。他不相信對方帶著一個孩子進京,真能一點痕迹都不留下。
但怕絮果等著急,連亭才暫時告訴絮果翠花姐姐去找他娘了。如果以後能找到翠花,那就是翠花姐姐從阿娘那裡回來了,如果找不到……那就是阿娘太喜歡她,留在了自己身邊。畢竟絮果至今還堅信他娘沒死,只是去了另外一個世界生活。
萬萬沒想到,絮果這套“只有阿娘能去的世界”的邏輯還挺自洽,不苦心想著,他得趕緊讓狗剩再編一個。
那邊連狗剩還在和小皇帝鬥智斗勇。
小皇帝是跟在弟弟的身後不緊不慢進的門,只是這種穩重成熟的氣質並沒有維持多久,就此地無銀地暴露了:“連伴伴,好巧啊,你們也來踏青?”
連亭:“……”陛下,您這個演技可別說是我教的。
自從意識到小皇帝在照搬他的育兒經教導弟弟后,連亭其實就有意識地開始模糊自己當下的行程了。說還是會說的,只是不會說得很具體,類似於“自己這日旬假要帶兒子去湯山踏青、前一天晚上就走”什麼的,是絕對不可能提的。
怎奈小皇帝總有辦法。作為所有朝臣的頂頭上司,連亭這種無關痛癢的親子行程,只要小皇帝想知道,就一定會有人多嘴。
當然啦,也是因為連亭沒想過連這種事都需要大費周章的瞞。
既然“打”不過,那就加入嘛。晚上篝火炙肉,白天臨水飲宴,人多了也熱鬧,連亭如是安慰自己,順便化被動為主動,再次對小陛下進獻“讒言”:“馬上就是三月三了,想必陛下屆時既要舉行祭禮,又要主持芍藥宴,恐不能再帶世子參加祓除畔浴。”
祓除畔浴,是上巳節一個很重要的活動,簡單來說就是人們相信在這個時候的河邊洗個大澡,可以祛除災病的晦氣,讓接下來的一年都只有健康與好運。
只是在河邊沐浴終是不雅,北方的三月又春寒料峭的,祓除畔浴在雍畿的權貴中間就漸漸演變成了禊飲,也就是曲水流觴之類的活動。可連亭來自鎮南,幾乎是大啟最南端的鄉野之地,在他六歲入宮前的每年三月三,祓禊修潔仍是當地最受重視的活動。當然啦,他們也不是真的洗澡,而是用佩蘭點水。
哪怕在雍畿生活了這麼多年,連亭也忘不了這個來自老家的習慣,他自己怎麼樣無所謂,但他希望他的兒子每一步都走得風光順遂。
如果一定要在河邊點水,那怎麼想都是能在河流的上游會更好吧?
而湯山最有名、流經整個山脈的澄泉,便起源於湯山行宮。陛下如今自己主動送上了門,連亭焉有不替兒子謀福利之理?
小皇帝不疑有他,北疆也是有祓禊活動的,只不過在更為苦寒的北疆,大家就不是沐浴,而是冬遊了。每年都有無數身體健碩的北疆漢子,像下餃子一樣地跳入護城河,有越游越健康的,也有上來連連打噴嚏還非要嘴硬自己沒有風寒的。
據說他父王當年降敕北疆時,也帶著侍衛身先士卒地跳過,而等在岸邊給他遞巾帕的,正是他的母妃。
連小皇帝所上的北疆泮宮,都有小雞崽子體格的學子跟著湊熱鬧,小皇帝有次差點也和大家一起跳了,雖然最後還是被王府的長史哭著喊著給攔下了吧。但至今回想起來這段時光,小皇帝仍覺得頗為有趣。
小皇帝一聽連亭說三月三就想岔劈了,他一邊摩拳擦掌,一邊又有點擔心阿弟的身體:“那就安排大家跳一下?不過會不會有點涼啊?咱們改跳溫泉吧?從哪兒跳?行宮的宮殿感覺不夠高啊。”
連亭:“???”
等兩人好不容易把兩地不同的節日風俗掰扯明白,都不約而同地沉默了。
一個心想著:你們北人是要幹嘛?用跳冰水自殺的行為來嚇唬邪祟嗎?
另一個則想著:你們這些南人可真沒意思,只是用佩蘭沾點水在身上,能管什麼用?
最終,他們還是選擇了比較溫和地點水,因為……長公主帶著她的情人李大夫來了。李大夫委婉地建議陛下不要這麼跳,如果沒有經過練習,摔在水面上和平地上沒什麼區別;而長公主就要不客氣得多,她直接對小皇帝道:“你敢跳,我敢去告訴太后。”
楊太後幾乎沒和小皇帝說過重話,但她也有她帶孩子的手段和辦法,那就是特別容易哭,眼淚說來就來,而小皇帝對這種眼淚攻勢根本招架不住。
於是,第二天在湯山行宮的澄泉邊舉行的祓禊,就在惠風和暢中,神聖而又平安地進行了。
春服既成,風乎舞雩*。
每個人都從花團錦簇的花籃中,選出了自己比較心儀的花朵。有代表郎有情妾有意的芍藥,也有香氣撲鼻的梔子花,更有代表了母親的萱花。俯身於滾滾而流的澄泉旁,稍稍蘸水,便能將帶有鮮花香氣的泉水輕點在自己的衣袖上。
不苦大師最標新立異,他不知道從哪兒找了個狗尾巴草,把水甩得到處都是,幼稚得可怕。
真幼稚兒童絮果反而更認真些,他特意換了身顏色鮮亮的春衫,鬱鬱蔥蔥的就像一根新竹,在點完水后,便鄭重其事地和聞蘭因互贈了香草。
絮果此時整個人都別提多開心了,因為他本來是想拜託聞蘭因和小葉子日後分到一個齋的話,多照顧一下他的朋友,小葉子有些害羞認生。但他沒想到聞蘭因卻告訴他,不是一次私試就分齋的,是三次。
絮果:“!!!”原來是這樣嗎?天吶,他開心到差點原地轉圈。
而在絮果為不用和朋友分開感到開心的時候,聞世子的腦海就像是分裂成了兩個人,一個在說不能嫉妒、不能嫉妒,另一個卻不受控制地說就要嫉妒、就要嫉妒。最終,千言萬語便匯成了一句酸話:“原來你不知道這事啊。我就說嘛,哥哥往日可不似今天這般熱情*。”
絮果聽不懂陰陽,只懂直球,立刻反省道:“我之前對你不夠熱情嗎?蘭哥兒,你別誤會啊,我可喜歡、可喜歡你啦。”
聞蘭因:“!!!”
他本來還想說“說好聽的沒用,你就是不想和我一個齋”,但、但絮果主動來牽了他的手欸,那可是絮果,總會認真回應他的不安、從不敷衍的絮果,他最喜歡最喜歡的絮果!
其他人此時也聚在一旁三三兩兩地說著話,只有連亭更關注兒子和聞蘭因。
聞蘭因對絮果鄭重承諾:“你放心,我們下次分齋的時候肯定能分在一起,有我和司徒犬子在,我看誰還敢說你的壞話!”
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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