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采玉在朝廷是非常低調的存在,朝廷百官知道他,但也只僅限於那些高官,官階低點的,根本連他真容都難看清,只知道這個溫采玉身材纖細,卻一身風骨,在朝廷上據理力爭,為李崢麒把關,雖然很多人敬佩他,卻也同時樹立了很多敵人。
「你這樣子,遲早會給自己造成毀滅。」輔佐溫采玉工作的幾個同僚這麼勸過他。「你讓自己站在風口浪尖的地方,那是撐不久的。」
溫采玉對此不以為然。「如果我不肯馬首是瞻,你們肯嗎?」溫采玉掃過一輪,發現每個人的表情都帶著點尷尬。「你們不敢,那是因為比起國家,你們更珍惜自己的命。」不想捲入政治最黑暗的鬥爭里,不想平白無故的賠上自己的性命,其實這些都是情有可原的,溫采玉並不會因此鄙視自己的同僚。
正當同僚們以為溫采玉會斥責他們所謂的愛國情操時,卻聽他說道:「這也不怪你們,以自己性命為首要,是自愛的表現,愛不愛國,在這個亂世根本說不準。」
「采玉……」那些人看著溫采玉,彷彿隱約看見他眼中那不知名的悲傷,他們不知道溫采玉經歷過什麼,才能走到今天,才能年紀輕輕就坐上丞相的位置,他們只知道,這個人比誰都還要背負的多,也比誰都還像個瘋子。
「我很希望再過不久,這個亂世就可以被終結。」溫采玉看著那些輔佐他工作的人,他知道自己不能孤獨奮戰,他必須有夥伴,所以這些人絕對可以被信任,也絕對有他期許的辦事能力。「你們也別擔心我會不會成為眾矢之的。」溫采玉勾起一個微笑。「我還比較希望他們來對付我。」
他不是君子,更不是好人,他算計人心,就連採隱也可以當作自己的棋子,心會疼又算什麼?到頭來,他仍是將自己的目標放在第一位,凡是阻擋他往高處爬的人,他都會盡全力排除。
看著溫采玉那平淡的表情配上瘋狂的眼神,大家都知道這人是不可以隨意招惹的,難怪他在百官面前興風起浪,讓很多人頗有微詞,卻沒有誰真的和他對立,原因大概就在這。
溫采玉不是好惹的主,有誰對他狠絕三分,他必能加倍奉還,別說敵人,就是夥伴也對這樣的他感到畏懼。
溫采玉雖然不是一個人在朝廷上奮鬥,但他也的確沒有什麼推心置腹的友人。他孤獨一人,倒也應驗了高處不勝寒這句話,他雖未至心目中的最高處,卻已是尋常人所渴望的頂端了。
和那些同僚商討完公事後,溫采玉遠離人群,他走到宮裡比較冷清的地方。
其實百官在宮內是不能亂走的,但溫采玉深受李崢麒重視,加上他自己也被強迫搬來宮內居住,這裡等於是他的家,哪有人不能在自己家隨意走動的?若說有誰對溫采玉特別排斥,也大概是因為他在這方面違背了君臣之間的距離,甚至隨意在宮內走動,彷彿自己就是個主。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這是溫采玉一開始非常堅持的事情,但是他越到後面越覺得自己可笑,就是現在,他雖然位高權重,終究為人臣子,有些該的不該的應該區分清楚才對,誰知道他竟然是帶頭顛倒規則的人。
不說自己在某些時候有踰矩的權力,還有自身竟默許李崢麒的追求這件事情……越想越覺得心煩意亂,溫采玉也越走越荒涼,竟不知不覺走到了冷宮的附近。
這冷宮廢棄許久,前王時已如同虛設,國君在位時也未重啟,如今李崢麒登基,尚未立妃,冷宮大概都還不會被使用。
冷宮自古就給人一種森然的感覺,歷代不知多少女人在這含恨而終,泣訴君王的薄情,聽說魂魄徘徊在此不肯離去,夜晚時分還能聽到那驚人的啼哭聲,導致一些守衛不敢繼續待著,上位者沒有法子,便下令非必要時任何人都不可接近冷宮。
冷宮少了人煙,越漸清冷凄絕,沒人願意靠近也不得進入,如今溫采玉陰錯陽差走了進來,倒好像有什麼巧合似的。
事實上,似乎也是刻意為之的。
停下腳步,溫采玉道:「你還想跟我多久?」
後面冒出一個人影,是鈴兒。
溫采玉似乎早就知道會是她,他沒有多大的驚訝感,只是聳一聳肩,彷彿比較好奇這人怎麼這麼沉的住氣,一直到現在才現身。「你過來,是羅氏主使的,還是出於自主意願?」隨後又不等鈴兒開口,溫采玉輕笑道:「不,是你自己要過來的,因為現在的你已經不被羅氏所信任。」
完全被戳到自己的痛處,鈴兒一臉氣憤。「是你離間我與娘娘。」
「是我沒錯。」溫采玉並不否認。
「為什麼?」沒有想到溫采玉會這麼輕易地承認,鈴兒的表情有一瞬間的遲疑,可她一想到羅氏看待自己時那懷疑的目光,一股怒火油然而生。「我並沒有招惹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溫采玉並沒有躲避鈴兒的視線,對他來說,這件事情自己並沒有哪裡錯了。「你是羅氏的人,我與羅氏不愉快,你以為我還會讓你倆好過?」儘可能讓敵人的力量瓦解,這才是聰明的方式,溫采玉算計無數,區區離間,他哪不得心應手?「我不過搬弄是非,你主子就無法再相信你,你應該感謝我讓你看清她,而不是怨我從中作梗。」若彼此的信任關係夠堅強,他簡單幾句話,怎麼還能攻破羅氏對鈴兒的信任?這不也說明了羅氏對她的不信任嗎?
鈴兒不是沒有想過這個可能性,但她一直服侍著羅氏,對她的忠誠對天可表,如今僅因為溫采玉的三言兩語就瓦解,她已經不知道要怨誰了。「娘娘是從地獄中走過來的人,對誰都不信任是正常的。」她所知道的羅氏沒有一般女性可笑的傳統思想,她眼中有著令人著迷的色彩,雖然有些陰險,卻艷麗的教人捨不得眨眼。
這樣的女人,必須有個忠心的下屬。
鈴兒自認自己是羅氏的心腹,她不聰明、不會武功,但她可以成為羅氏信的過的人,她一直都是這麼告訴自己的,誰知道羅氏竟不將她當可以信任的人看待。
「你跟溫采隱的親密引起羅氏的猜忌,後來我才說幾句話,你就被踢出羅氏的視線,鈴兒,羅氏不是個好主子。」溫采玉早就知道羅氏一直都有點小心鈴兒,防備著她那天真的模樣會不會使采隱心動,這層猜疑一直都存在,就算采隱對她沒心思,她也恐懼鈴兒對采隱有什麼男女情愛的想法,後來,溫采玉暗示鈴兒隱藏真相,便從此打破了主僕之間的關係,羅氏驅逐了鈴兒,讓她不出現在自己面前,而這樣的結果,正是溫采玉所樂見的。
鈴兒的痛苦,不過是這些結果所必要的犧牲,溫采玉並不會對此有什麼愧疚。
「你也不是個好主子。」鈴兒突然笑了,她發現溫采玉跟羅氏在有些時候有著幾乎一樣的眼神,瘋狂、邪惡,可是都讓人捨不得移開視線。「溫采玉,你會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