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嘆 - 第四章之五-同樣的兩人 (1/2)

溫采隱最後是低調下葬的,沒有多少人知道他真正的死因,而溫采玉即便是采隱死後隔天,仍然繼續工作,照舊早朝,好似任何事情都無法牽動他的情緒。
一向如此、一如既往。
溫采玉越表現的冷淡無情,那些大臣們越發的怕他,新王李崢麒看中他,但這人卻不為外物所惑,他不愛金錢不愛美人,也不愛權力,就連可以當軟肋的弟弟也已經死去,這世界上,還有什麼是能夠讓他動搖的呢?
不只是大臣們恐懼這個初出茅廬就讓人倍感壓力的溫采玉,就是李崢麒自己也有些擔心。溫采玉並不是真的薄情寡義的人,可現在溫采隱死去了,他卻連一滴淚都不流,這是為什麼?
李崢麒擔心他是不願意接受溫采隱過世的事實,打算封閉起自己。可實際上溫采玉並不是這麼不知道照顧自己的人,他只是在思考,羅氏究竟怎麼能狠下心來。
他春遊前和鈴兒說的話,其實是變相警告羅氏,希望她能夠好好想清楚,可是羅氏比他想像中的還要鐵石心腸,乾脆一不作二不休,趁著他不在溫采隱身邊的那三天時間,讓溫采隱服下鶴頂紅。
屍體沒有被強行灌藥的痕跡,而且溫采隱面帶微笑,這說明了有極大的可能是他自己服下的毒藥。愛一個人到這種程度……到底該說是傻子還是痴情?
到了這樣的節骨眼,溫采玉都不知道要怨溫采隱是個痴情種,還是生氣羅氏竟能下如此毒手。
溫采玉刻意忽略李崢麒上早朝時那對他投來的關心的目光,對現在的他而言,光是應付羅氏就很頭疼了,他不想費神面對李崢麒的愛情遊戲。早朝結束后雖然知道李崢麒會來找自己,但溫采玉顯然不想等候他,將身影藏在魚貫離開的百官之中,趁亂離開了,而李崢麒望著溫采玉的背影若有所思。
鈴兒站在羅氏的寢宮前,似乎是被遣出來的。也是,這時候誰都會想要獨處,即便那女人心狠手辣,也會有需要沉澱的時候吧。溫采玉想著,他站在鈴兒面前,一臉陰沉。「我要見太后。」
「這……」鈴兒有點害怕溫采玉那樣可怕的表情,她低下頭。「娘娘還在休息。」
「她會見我的,你去通報一聲。」溫采玉不屑的笑了下,他知道羅氏敢作敢當,若溫采隱真是她害死的,她不會不承認,不然依羅氏的謹慎,她有更好更隱密的方法去毒害溫采隱,卻偏偏要用那種破綻百出的方式,擺明了要溫采玉懷疑她。
鈴兒不敢拒絕,她趕緊去找羅氏通報,沒多久就倉促地走出來。「娘娘在裡邊等候著,大人請。」比了個請的動作,鈴兒不敢對溫采玉有所怠慢。
溫采隱適合作平易近人的朋友,但溫采玉適合當個被人抬頭凝望的人,這是有差別的,鈴兒再大膽也不敢跟溫采玉套近乎。
把人送到羅氏面前後,鈴兒自覺之後的話題太過敏感,她不適合留著,便悄悄地離開了。羅氏等鈴兒走遠后才開口。「你為了采隱的事情找我?」
「除此之外,我不知道還能找你作什麼。」溫采玉道:「他的死,難道你不用付半點責任?」
若是溫采隱死亡當天的羅氏,一定會因為這句話而有明顯的動搖,可現在的羅氏經過幾天的沉澱,早已收拾好心情,面對溫采玉的問題,她可以做到不動如山的程度。「他是我的朋友,我很難過。」選擇避重就輕,羅氏的表情堪稱是完美的,帶點無辜與疑惑,好似溫采玉興師問罪錯人。
「他是你害死的。」溫采玉冷笑。「一個殺人兇手難道還會憐憫他害死的生命?」
羅氏面無表情。「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溫采玉走近羅氏,他端詳著她那美麗卻露出疲態的臉。「殺死所愛,你的心難道不疼嗎?」
面對溫采玉的咄咄逼人,羅氏嘴角抽蓄了下,可她很快就恢復了鎮定,她堅定地看著溫采玉,柔聲道:「你不也期待著他死?」
驚愕在心底,溫采玉表面故作鎮定,卻十足被羅氏的這句話給嚇到了。「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覺得我自私嗎?」羅氏並沒有正面回答溫采玉的問題,她看著溫采玉,表情很是柔和,彷彿透過他在看著溫采隱。「你覺得我真的心狠手辣嗎?」
被羅氏這麼一問,溫采玉就想起了當初看到李崢麒平安無事時,她所流下的淚水。「人是會變的。」對此,溫采玉只能有這樣的感慨。即便羅氏再有良知,到了現在也大概被消磨殆盡,她眼中除了利己、自私,恐怕已容不下其它。
「我會變,那你呢?」羅氏勾起嘴角,她今天的唇畫上大紅色,配上她白皙的臉很是好看,卻也顯得諷刺,那彷彿是人血,而她正是吸食人血才能存活的存在。「我不知道你之前是怎麼樣的人,可就我的觀察,溫采玉,你也不是個善類。」
溫采玉顯然覺得自己和羅氏之間有什麼誤會,他聳肩道:「我從不認為自己是好人。」
羅氏偏著頭,似乎在憐憫溫采玉。「你還不明白嗎?你和我是同樣的人。」站起身來,拉過溫采玉的手,羅氏和他十指交扣。「你也是一個自私的人,為了目的,不惜犧牲采隱。」
溫采玉的情緒難得失控了,他抽出自己的手,反手就給羅氏一個巴掌,力道之大,竟讓羅氏的臉馬上腫了起來。對溫采玉的反應很滿意,羅氏哈哈大笑,她道:「怎麼?善於算計他人,第一次被看穿心事,所以很慌張?」
「閉嘴。」溫采玉情緒起伏過大,他好看的臉顯得猙獰扭曲。
「我偏要說!」羅氏冷笑幾聲,她細數著溫采玉這段時間的不合理之處。「我下毒的方式很拙劣,采隱都能猜到我的用意,你不可能不知道,但你為什麼不阻止?為什麼放任著我繼續危害他?溫采玉,這是你最大的敗筆。」溫采玉沒有說話,他看著羅氏,陰沉著一張臉,彷彿等等就要衝上前勒死她。羅氏現下已無所畏懼,溫采隱的死她的確是難過的,情緒正需要一個宣洩,眼下也是個好機會。「我刻意用那這麼拙劣的方式下毒,其實也是為了讓你阻止我。」羅氏明明是想發洩怒火的,可她說著說著卻漸漸收了氣勢。「我以為你會保護他。」
然後,她就可以告訴自己,溫采隱在溫采玉的保護下很難被動分毫,她可以死了害溫采隱的心,可是誰知道溫采玉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他固然心疼采隱的病弱,卻沒有作為,等於看著他去送死。羅氏其實是恨的,她恨溫采玉不拆穿她的計謀,同時,也明白了一件事情……溫采玉和她一樣──心疼采隱,卻又格外希望這人不存在。「但是你沒有,你看著他死,現在來向我興師問罪,可是,溫采玉……到底誰有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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