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寶瑜日子難挨,謝穎最近的日子也不好受。
原來在她尚未察覺的時候,張寶瑜已經深深地扎進了她的骨肉當中,她這此番舉動是要連著骨肉一起把張寶瑜從她的生活里剮去的。
為什麼她不能是18歲?
為什麼她是40歲?
為什麼她這份工作要防範一切風險?
無解。
6點半,該下班的早已經下班了,一整層樓都陷入了寂靜。
冬天黑得快,這會兒的功夫天邊已是漆黑一片,柏油路兩邊立著瘦高的路燈,投下昏黃的燈火,飄雨穿梭其間,汽車飛馳而去,有鳥在樓下的樹上築了巢,不時發出一聲凄厲的啼。
到了飯點了,謝穎卻並不感到飢餓,辦公室里有暖氣,她只單穿了一件白色的羊絨衫,手腳是暖的,心卻似窗外的雨夜,冰寒刺骨。
她將辦公室的門鎖上,從小抽屜里取出了煙和打火機。
這煙跟打火機是上回公安那邊的人過來落下的,保潔收進小抽屜的時候被她看到了。
當時只是淡淡地瞥去一眼,沒想到自己也有要抽煙的時候。
打開煙盒,抽出一根香煙,老式打火機她擦了兩下才把火打著,一小束火苗”咻”地竄起,她聞到了淡淡的燃油氣味,嘴裡叼著煙湊近,眯著眼看到煙絲完全點燃了才鬆開打火機。
她先是吸了一小口,兩頰鼓起,閉著唇,讓尼古丁伴著焦油的味道鎖在口腔里,慢慢熟悉抽煙是一種什麼樣的體驗。
她躺靠在椅子上,煙草一寸寸地燒著,煙從她指尖裊裊升起,她緩緩吐出嘴裡的煙,很快整個辦公室便充斥著煙味了。
眼神放空,綳起的面部肌肉鬆弛,眼尾爬上了幾條細細的紋路。
她抬起手來又吸了一口,這次她將煙咽了下去,嗆到了,弓起身咳得撕心裂肺,指尖顫個不停,眼裡閃著淚光,長長一截的煙灰被她抖得到處都是,雪花似地飄落在桌上、地板上。
將剩餘的煙按在煙灰缸里,抹去眼尾的濕潤,她抖著手又抽出了一支煙,擦火點燃。
她看著頭頂白茫茫的天花板,從口袋裡拿出了那張便簽,那張小小的紙被她撫過無數次,已經變得柔軟,上面的字跡也淡淡地暈開了些。
大拇指精準地落到了那滴淚痕所在的位置,她面上的表情空洞,指尖的動作卻很是繾綣。
煙灰缸里插著十來個煙頭,煙盒空了,她的指尖也被煙熏得泛起了焦黃。
夜裡八點,她才從那棟能吃人的大樓里走出來,來道車庫拉開車門,小李已經早早地候著了。
“回御湖。”
她的聲音也被煙熏啞了些,不似以前的凌冽。
那張便簽她總是貼身放著,習慣性地從口袋摸出來看上兩眼。
有一天早上她走得急,便簽落在另一件大衣的口袋裡忘了拿,等她意識到的時候,衣服已經被家裡打掃衛生的保潔送去了乾洗店。
等她匆忙趕到乾洗店的時候,只摸到了兩隻空空如也的口袋,還有店員迷茫無措的目光。
“算了,沒事。”
她這樣說給店員聽,也權當安慰自己。
“可以拿回去了嗎?”
“還要做一些保養,您明天再過來拿吧。”
“好的,辛苦了。”
回去的時候飄了雪,徹骨冰寒。
她挂念著那個孩子會不會冷,有沒有因為傷心難過而吃不下飯,剛養起來的一點兒肉大概又掉了,細胳膊細腿尖下巴,風一吹就要被刮跑了。這個一個讓人心疼的乖巧的孩子,被她推開了,大概是要後悔一輩子的。
這會兒想起她,心臟又是一陣一陣地悶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