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水澆在她蔥段似的手指上,洗手液充沛的泡沐蓋住了她的手,在謝穎輕柔地給她揉搓過之後,再用流水沖凈。
層層堆迭的泡沫被流水帶走,張寶瑜害怕今晚的溫情也會像這堆泡沫一般消失不見,情緒不由得有些低落。
“怎麼不開心了?”
將擦試過手的紙巾扔進垃圾簍,謝穎問道。
“我太笨了,怎麼學都學不會。”
縮在寬大的睡袍里,張寶瑜搖搖頭。
“不笨,小瑜是最聰明的孩子,一教就會,我的工作忙完了,讓我來幫你看看好不好?”
低落的情緒因為謝穎這句話,即刻轉變被欣喜、雀躍,眉梢都抬起來了,露出那雙晶亮的小鹿眼。
“好!”
張寶瑜度過了一個如夢似幻的甜蜜夜晚,睡前臉上是帶著笑的,可到了後半夜,她恬靜的睡容被打破。
屋外狂風大作,大雨傾盆,樹葉、雨點嘩嘩作響,突然一道閃電劃破長夜,緊接著炸破天際的雷聲驟然響起。
張寶瑜被驚醒,瞬間睜開了眼,眼裡滿是驚恐,她大腦一片空白,像無數次雷雨天幻想的那樣,抱著枕頭拉開房門,來到隔壁房間,敲門,在那裡,她幻想的母親會給她開門,給她一個溫暖的擁抱,會輕拍著她的後背,溫柔地低喃著。
“寶貝不要怕,媽媽在這裡。”
她鞋都沒穿,光著一雙腳,抱著枕頭迷迷糊糊地去敲謝穎的門,她摟抱著枕頭,就像摟抱著自己的脆弱,跪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聲音很是恐懼,顫音叫人心疼。
“媽咪,打雷了,我怕——”
謝穎睡眠輕,在雷聲響起的那一刻便醒了,她聽著隔壁房間傳來焦急的”咚咚咚”的小跑聲,沒有任何猶豫地翻身下了床。
連夜燈都沒來得及開,對這房間再熟悉不過的謝穎在黑暗中精準地朝門所在的方向走去,手剛碰到冰冷的金屬門把手,便傳來震動。
幾乎是張寶瑜的話音剛落,謝穎就打開了門。
狂風呼嘯,從細小的縫隙里鑽進來,拂在人後頸,宛若厲鬼在索命,冤鬼在哭喊,樹影晃動,不斷形成扭曲的形狀,映在窗前、牆壁,劃破天際的閃電使得漆黑的走廊在瞬間被映照得蒼白恐怖。
在閃電蒼白的餘光里,謝穎看著軟跪坐在門口的哭得淚流滿面的張寶瑜,她綣縮著,和她懷裡的枕頭一般高,簌簌顫抖著。
從張寶瑜的視角看到的謝穎像天神一樣強大又溫柔,她屈從於天神的悲憫,仰著頭,朝謝穎伸出了雙手。
依賴的枕頭歪倒在一旁,她變得那樣渺小,渴求地仰望著能夠將她從水生火熱之中拯救出來的天神。
“媽咪抱抱——”
女孩弱小的聲音被外面霹靂轟隆的雷聲壓制著,好似一縷輕煙,才剛裊裊升起就被風吹散了。
但那細若遊絲一般的脆弱無助的呼喊卻鑽進了謝穎耳中,她的心被揪了起來,密密麻麻的刺痛鋪展開。
她彎下腰,將簌簌發抖的張寶瑜揉進懷裡,抱起她,轉身關門走入房中。
隔音很好的房間將雷聲和寒冷阻隔在外,只傳入了沉悶的聲響,張寶瑜被輕柔地放在了溫暖柔軟的床上,她睡的那個位置還殘留著謝穎的體溫。
被溫暖和謝穎的氣息團團包裹著的張寶瑜終於不抖了,她的手拉著羽絨被,鼻尖在被窩裡貪婪地呼吸著謝穎的氣息,目光死死地盯著那片由謝穎身體組成的黑影。
床鋪稍稍下陷,拉開被子的謝穎也睡了進來,衣服面料和羽絨被之間摩擦著,發出簌簌聲響,近到能夠聽到謝穎的呼吸聲、心跳以及脈搏的跳動,還有無意間的肢體觸碰,這些都讓張寶瑜感到很安心,但她貪心地想要更多。
“我很怕——”
鼻子跟嘴都埋在被子里,說話時的聲音瓮聲瓮氣的,委屈的小可憐。
謝穎又朝張寶瑜靠近了些,試探性地將手搭在女孩的肩背上,有些猶疑地問道。
“我抱著你會好受些嗎?”
張寶瑜用力地綣緊了拳頭,蠕動著身體朝溫暖源緊貼著,小心翼翼又滿懷期待地重重地點了點頭。
“嗯,我想你抱著我。”
太近了,都能感受到對方溫熱的鼻息落在裸露肌膚上的酥癢觸感,和人一起睡,堆謝穎張寶瑜兩人來說都是頭一次,陌生的體驗讓她們都有些不知所措。
但是謝穎沒有拒絕張寶瑜,她調整了睡姿,將小小軟軟的人兒擁入懷中,輕拍著女孩的後背,安撫著她驚慌脆弱的神經。
“好,睡吧,我會一直在的。”
她像是一位母親,哄著她在雷雨交加的夜晚被驚醒的孩子再次入睡。
屋外的雨無休止地下著,雷電交加和雨水嘩啦啦的聲響持續了一整個後半夜,以往這樣的雨夜,張寶瑜是徹夜不能入睡的,摟抱著枕頭,蜷縮在被窩裡簌簌發抖,咬緊了牙關,忍受著。
無數次的幻想都落空了,那個冷冰冰的家裡從始至終都只有她一個人,沒有擁抱,也沒有溫柔的母親。
一定是心軟的神在她祈禱了無數次之後,派謝穎來拯救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