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女朋友吧?怎麼一晚上也沒聽你說起她?」可依想轉移一下注意力,感覺司機師傅的目光又及時的出現在後視鏡里。
「早分了,沒什麼可說的。
」「什麼時候?」「畢業前。
」「說好的?」「哪有那麼瀟洒!」岳寒輕笑,略顯疲憊的聲音像要睡著了,「不過,我們還真就像兩個比較熟的同學,畢業了,前程未卜,再沒有做同學的心情了。
」「你,愛過她么?」岳寒沉默著。
可依以為他睡著了,才想抬頭,聽他輕聲說:「愛一個人,什麼感覺?」這回輪到可依沉默了。
她自認為是愛過的,曾經擁有一段美好的回憶,也許算不上刻骨銘心,卻一定可以說是暢快盡情,了無遺憾的。
如今,雖然不知道蕭桐那個傢伙身在遠方,境遇幾何,每每想起他,總會抒懷一笑,默默祝福。
愛的味道,該是酸酸甜甜,回味悠長吧? 如果幾個月之前被問到,可依也許會這樣說。
此時此刻,她只能默默的回答,愛的滋味也會是酸澀苦楚,伴隨著無法言說的煎熬。
無從知曉蕭桐離去時候的心境,也不清楚羅翰怎樣經歷了這許多年的等待。
可依今天早上醒來的時候,對著自己那張宿醉之後蒼白憔悴的臉,似乎明白了另一個真相,那就是,愛一個人真的好難。
兩個月來,可依一直滿懷著熱情與信心。
與人相交,她從來都是受歡迎的,然而在面對陳志南的時候,才發現,僅僅受歡迎還遠遠不夠。
他像是一座城。
日常工作中,他城門大開,車馬往來,四通八達,在他的領導下工作,人人勁頭土足,關係熱絡融洽,合作親密無間。
可是到了私下裡,他的城門會關閉,戒備森嚴。
這時候的他,笑容依然是溫厚的,言談謙和,平易近人,禮貌周到。
他可以讓你看到他的方方面面,幾乎每一個角色。
前輩,上級,朋友,甚至兄長,當然還有丈夫和父親。
唯獨不肯露面的,是那張與女人坦然對應的男人面孔。
可依覺得自己像個手無寸鐵的小兵,面對堅城高樓,只能站在護城河邊徒勞仰望,彷徨無措。
毫無疑問,他還是那個溫和友善,真誠熱心的陳哥,陳老師,加班的時候自然隨和的請她吃宵夜,卻同樣用他的溫言笑語擊碎每一個曖昧的幻想,摸著她的發頂笑呵呵的把她送上的士。
雖然等閑不屑炫耀自己的美貌,可誰也不瞎啊! 要臉蛋兒有臉蛋兒,要身材有身材,胸大腰細,膚如凝脂,咱是個性格開朗,思想開放,才思敏捷,工作認真,趣味時尚的魅力女人,在他眼裡竟然被當成個沒發育的初中生,完全忽視了那些山山水水,春潮秋波的存在。
難道,土歲的年齡差距,可以讓男人進化成另一個物種么? 當走進岳寒的小店,拿起那把略顯陳舊的油紙傘,她就想到了西湖斷橋邊那個美麗的神話。
人妖殊途,前世今生,萬千阻隔都可以愛得轟轟烈烈,為什麼到了自己身上,就這麼難? 姻緣,那是個多麼妙不可言又無可奈何的結啊! 代駕大叔車停得很穩,手腳利落的從後備箱里拽出他的摺疊自行車,看了一眼互相攙扶的小哥倆,笑著搖了搖頭走進夜色。
下了車一見風,酒意洶湧,可依越發的頭昏腦脹,四肢頹軟,雙臂勉強抱住岳寒的腰,步履蹣跚,搖搖欲墜。
岳寒比她強不了多少,卻執意摟著她,好在原本教學樓改的宿舍,樓梯特別寬,可以由著兩個人東倒西歪的折騰,連拖帶拽,總算上到三樓。
剛剛氣喘吁吁的把鑰匙插入鎖孔,可依心頭一陣粘稠的煩悶,再也壓制不住,踉踉蹌蹌的衝進走廊中間的洗漱間,趴在水槽里大吐特吐。
岳寒隨後跟來,呼哧呼哧 的喘著氣替她捶背,沒兩下一扭頭,趴在另一面的水槽里翻江倒海。
可依扶著水槽的邊緣頹然坐倒,耷拉著腦袋吃吃的笑。
胃裡的七葷八素傾瀉而出,身上亂竄的酒勁兒一下沒了後援,緩和下來,只剩下血管里突突的跳動還能讓她感知到身體的存在。
一絲力氣也提不起來,腦子卻清醒了許多,忍不住斜睨著許博一臉的恨鐵不成鋼。
她昨晚就喝多了,今夜又醉,只覺得胸肋間被掏空了一樣難受,精神卻格外的亢奮。
岳寒吐完了,擰開水龍頭洗了把臉,眼睛仍然難以對焦,臉上的脹紅卻迅速的退了,甩了甩手上的水,晃著兩條長腿朝可依走過來。
「哼!還笑話我呢,瞧你,軟得像麵條似的。
」岳寒一把把可依橫抱起來,一步三搖的往回走。
可依像坐了過山車,仰起的眼睛被走廊上的燈光刺痛,一陣迷亂失神。
昨夜,她沒吐,卻裝作雙腿發軟,是陳志南背她上樓的。
趴在他的背上,越過肩膀數著每一級台階,她的心在跳,眼睛在笑。
胸前的兩團香軟沒羞沒臊的抵在那厚實的背上,隨著腳步來回的晃,揉得她臉上直發燒。
痴痴的望著他鬢角上細密的汗珠,總算忍住沒去擦。
像一件工藝品一樣被輕輕的放在床上的時候,她喘得比他還厲害,大衣的襟懷已經敞開,雪白的真絲襯衣被揉得一團亂,扣子鬆開了兩顆,露出大片淡粉色文胸承托的豐饒飽滿,雪膩酥白。
她的目光看似迷離,一直追著他利落的動作,不可能錯過他望向自己胸口時剎那的燃燒與躲閃。
在他越過自己去拉被子的時候,她決定不再等了,顫抖著雙臂摟住他的脖子。
「志南哥!」她第一次這樣叫他,雖然已經在心裡喊了千百遍,「我喜歡你,我不圖你什麼,就是喜歡你,你不要……不要不理我,我……」她的呼吸顫亂滾燙,聲音越來越低,滿腔的委屈堵在胸口,說不下去,就那樣摟著他,想哭,想讓他抱,讓他安慰,盼著他能懂……可是,他一動不動。
良久,她終於不好意思再纏他了。
胳膊上鬆了勁兒,他才輕輕的拉著她的手,掖進了被子。
抬起頭的那一刻,雖然逆著燈光,她仍然看到他狹長明睿的眼睛里,有一團熾熱的柔軟正像夕陽一樣緩緩退去。
她的心跟著下沉,落進塵埃,無聲無息。
是留戀?是失望?是彷徨?是不甘?她品不出心裡的滋味,只覺得嘴巴里又王又苦。
「小秦,下次別喝這麼多酒了,傷身體。
」拍了拍她的肩膀,笑容一如往常的溫暖,「早點休息,別胡思亂想的,我走了。
」一杯清水放在了床頭,門被關上了。
頭一回,她感到這間房子空得怕人……「砰」的一下,可依感覺自己跌落床墊又被彈起,「咯咯」嬌笑,醉眼迷離。
岳寒差點兒撲倒在她身上,勉強直起身子,又去替她脫鞋,嘴裡邊嘟囔著:「看著挺瘦的,真沉,膘都藏哪兒了?」可依恢復著力氣,沒精神回懟,嘴巴里粘稠酸苦:「岳掌柜,給拿瓶水。
」岳寒打開冰箱,拿了瓶農夫山泉和一隻紙杯遞給她,看到大衣襟口濕粘一片,想是剛才嘔吐不小心弄髒的,湊近一聞,連連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