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花燦漫的日子 - 3-16

【我以微渴望的是無拘無束的自由,後來遇見你我才懂,我要的是,簡單平凡的生活】
陸蔚萱不在的那段時間,是errol心中的夢魘。
他親眼目睹陸家支離破碎,且無能為力。他怨嗎?當然,但是比起怨恨,他更擔心陸蔚萱的安危。
陸蔚萱走後,陸母曾打算搜括所有的畫作全數燃燒,是errol出聲阻攔,並以「留給陸蔚萱自行善後」為由,讓那些畫作免於成為灰燼之可能。
相較於陸母的崩潰與痛恨,errol其實並不覺得陸蔚萱不可饒恕,反之,他暗暗地羨慕陸蔚萱的勇氣。
他甚至想,能逃離這個家,真好……
這個家,並沒有因為陸蔚萱離去而改變些什麼──陸父與陸母感情惡化,天天吵得天翻地覆,甚至,劍指陸蔚萱。
陸父指責陸母教子無方、陸母責怪陸父疏於陪伴家庭,沒有人關心,陸蔚萱經歷了什麼,才做出這樣的決定。
好似所有的錯,都是陸蔚萱自己造就的。
而面對父母雙方的針鋒相對,errol選擇逃避,早出晚歸,不是在學校圖書館自習,便是在附近的公園發獃。
與陸家兄妹一同長大的dan不可能坐視不管,主動跑到公園找errol。
兩個少年各坐一個鞦韆,dan一面盪著鞦韆,一面道:「還是沒有蔚萱的消息?」
errol以沉默代替了回答。
見狀,dan輕吁口氣,嘆道:「蔚萱其實膽子不大,怎麼敢……」
「……全部都是那個惡魔的錯。」
聽到errol咬牙切齒地低語,dan停下鞦韆,望向errol,面色有些複雜。
「errol,你知道那個人是蔚萱喜歡的人……」
「不,」errol抬起頭,雙眼氣紅,「我不會承認、也不會同意──像joan那種人,不值得。」
不值得陸蔚萱的喜歡,沒有資格成為陸家的人。
dan別開眼,看著errol的球鞋,顫顫問道:「你是不同意蔚萱喜歡joan,還是,不接受蔚萱她……」
errol自然不明白dan所懷著的心思與恐懼,斬釘截鐵地說:「我別無選擇,只能接受──因為蔚萱是我的妹妹。」
所以,除此之外的「外人」,errol是無法接受的。
dan其實早就知道了,可還是在聽到這話之後,為之心碎。
在同天晚上,dan收到了一通電話。
dan接起家中電話,出了幾次聲后,話筒另端仍舊沉默,dan的腦海中忽然浮現一個人影。
「……蔚萱?你是蔚萱嗎?」
話音方落,dan隨即聽到壓抑的哭聲,這樣悲傷的哭聲令dan整顆心揪成一團。
在啜泣聲中,dan聽見陸蔚萱沙啞的嗓音顫顫道:
「dan,我要回家了……」
dan本想追問細節,可陸蔚萱下句一落,便掛上了電話。
「joan拋下我了,消失了……」
「蔚萱?陸蔚萱!」
電話無情掛上,dan拿著話筒,腦海一片空白。聽到陸蔚萱的聲音,dan才知道自己有多想念陸蔚萱,恨不得這份思念化為羽翼,飛到那人身邊,將她帶回。
dan不知道這段日子陸蔚萱到底經歷了什麼,但是無論如何,回來了,就好了。
在破舊的老房子住下時,陸蔚萱曾這麼問過joan:
「你想家嗎?」
在充滿霉味的狹小空間里,陸蔚萱與joan躺在外套上,陸蔚萱心裡有股聲音正在喧囂,要自己離開這裡。
但是,見到joan的神情時,陸蔚萱便將這樣的想法給吞下。
「你有我,不夠嗎?我也有你啊,這樣就足夠了。」
joan是真心這麼認為,也是真的想拋棄家人……可是,陸蔚萱無法如她那般決絕,但joan的擁抱又讓她忍不住沉淪。
那時的陸蔚萱以為,這就是所謂的「幸福」,可後來她才明白,這不過是種「自私」。
缺乏同理心的愛情,會有多可怕?陸蔚萱後來懂了。
愛一個人,不是讓對方成為自己的全世界,讓自己只能繞著對方轉,而是應該牽著彼此的手,相偕走遍世界,分享彼此的生活。
不是佔有也不是追逐,更不是殘忍的取代所有。
陸蔚萱知道得太晚了──這樣的領悟,太痛了。
又一日於霉味中醒來,每日陸蔚萱睜開眼的第一件事情,便是與joan道聲早安,可當陸蔚萱迷濛地睜開眼,摸向joan的位子時,卻撲了空。
陸蔚萱猛地睜開眼,坐起身,環視屋裡,空蕩得讓人害怕。陸蔚萱正站起身想出門找人時,便聽到樓下傳來腳踩過腐木階梯時發出的吱嘎聲。
joan打開門,一見到陸蔚萱便露齒微笑,喜形於色,「蔚萱,你醒啦?」
joan的臉上出現睽違多日的愉悅笑容,陸蔚萱問了緣由,joan一邊放下畫箱一邊道:
「早上去公園畫畫時,認識了一個很有趣的女人,她說我畫得很好,還給了我小費。」
joan一面說,一面走進浴間,陸蔚萱在後道:「你去畫畫可以,但下次給我張紙條好嗎?」
joan瞥了一眼陸蔚萱,不以為然地說了一句「不用那麼麻煩吧。」便關上了們。
陸蔚萱嘆口氣,正提起畫箱欲放到桌上時,摸到了一張畫紙。陸蔚萱抽出一看,目光一滯。
即使僅是簡單的線條,仍勾勒出女人的成熟韻味,其姿態豐雅,相當迷人。讓陸蔚萱在意的是,joan的筆觸一向大膽強烈,可這幅畫卻相當細膩用心,陸蔚萱望了半晌,輕輕放下。
接下來幾日,陸蔚萱總是在早晨睜開眼后,見到空蕩蕩的床位,而joan總是滿臉笑容地歸來,常是只帶回一份早餐。
當陸蔚萱問起joan的那份早餐時,joan總是如此答道:「在外吃過了。」
是與誰一起吃的,昭然若揭。
陸蔚萱告訴自己,她不能限制joan的交友自由,可同時也會想,離家到這,不是為了過上只有彼此的生活嗎?
陸蔚萱望著屋內那小小的鐵窗,不禁想,這就是「自由」嗎?
若說自由是扇窗,那麼陸蔚萱日日夜夜的望著、盼著,終究不見藍天白雲,她沒有翅膀無法飛翔,縱然執意縱身躍出,也只會摔得粉身碎骨。
──這就像後來那座與joan別離的遊樂園裡,那隨著音樂啟動的旋轉木馬,以為自己賓士於一片草原之上,卻忘了綺麗的旋木永遠地上了鎖。
當音樂終止時,旋木停下,每一個人終究會離場。
joan是不是也總會離開呢?
當陸蔚萱親眼見到joan與那名陌生女人談笑風生時,胸口一涼。
陸蔚萱告訴過自己,要全然地相信joan,可她還是感到痛心不已,甚至是在joan的視線與自己對上時,下意識轉身逃開。
而joan先是一愣,隨即扔下畫箱,回頭看了眼女人,見到對方揚起無所謂的笑容,趕緊大步才追上陸蔚萱。
「蔚萱!」
joan從后抱住陸蔚萱,緊緊的。陸蔚萱沒掙扎,只是安靜地流淚。至於為什麼哭了出來,陸蔚萱自己也不明白。
見到陸蔚萱的眼淚,joan感到既慌張又生氣,急道:「蔚萱!你為什麼要跑?難道你認為我做了什麼不該做的嗎?」
陸蔚萱搖搖頭,回頭對著joan說道:
「我只是,覺得好累……」
陸蔚萱放棄了所有的一切──包括家人、學校、朋友與最愛的鋼琴,可如今……她總覺得,連joan也要失去了。
joan用指腹抹去陸蔚萱的眼淚,認真地道:「別哭了,我一定會帶你去遊樂園玩,我們要開開心心的,好嗎?」
陸蔚萱靠著joan,眼淚彷彿流盡,嗓音乾啞:
「我只有你了,你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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